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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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煙躲在韓霖書房的窗簷下,聽著他和水冰楓的對話,知道這頭老虎即將出籠,心裏竟有些高興。回想前夜種種,那人拉著自己的果決,心裏當時真是說不出的開心。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傻,一直被那人用別樣的方式保護著,卻懵然不知,如今知道了,他就更不能讓那人失望。
心下打算好,剛要站起身準備離開,忽聽韓霖沉聲道:“紀雅軒那小子暫時是不會有什麼動作了,不過那個人太驕傲,想要拉他過來恐難成事,依我看……”韓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林若煙聽不清,又往牆邊靠了靠,誰知腳下一滑踩到了根斷枝,就聽哢的一聲脆響,心下暗道不妙。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暗影自窗口飛躍而出,落在了林若煙麵前。林若煙盯著麵前人的那雙眼,仿佛看到了來自地獄的火焰。索性站直了脊背,全無懼色道:“我什麼都聽見了,那又怎麼樣。”
韓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卻有著攝人的威勢。林若煙好似渾然不覺,如水的雙眸含在濃密的睫毛下,泛濫著星燦的光芒:“殺了我,你拿什麼再去威脅紀雅軒。”丟下一個恍若春風的微笑,抬腳走人。
身後,韓霖聲寒若冰:“希望你能牢牢記住你的價值,紀雅軒真的對你死心的時候,就是你最後一次看日落的時候。”林若煙未回頭,但那句話他一字不漏聽的真切。
“紀雅軒真的對你死心的時候……”
“紀雅軒真的對你死心的時候……”
沒來由的,心中一痛,仿佛是道詛咒。
次日,林若煙醒來的時候,發現門口守衛已經撤離了,他試著跨出門口,發現沒人再突然竄出來問他有何吩咐。心下奇怪,於是他又步到了別院,偶爾遇到幾個下人,也是向他問了安便離開了。
他攔住一名下人,問道:“韓霖呢?”
下人道:“出去了。”
“一個人?”
下人點頭。
“水冰楓呢?”
那下人撓了撓頭,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水公子病了,應該在房裏。”
“沒病的話,應該在酒窖?”林若煙道。
那下人驚奇的望著林若煙,好象在說你怎麼知道。
林若煙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往水冰楓房間去了。
剛一進院,就看到拎著酒壇子的水冰楓,一手拿著根毛筆,正伏在石案上畫著什麼。見到林若煙,怔了一下:“有事麼?”
林若煙淺笑道:“聽說你病了,來看看。”
水冰楓舉過酒壇喝了一大口,又朝林若煙遞了過去。林若煙看看酒壇,伸手接過,一仰頭,也喝了一大口。
“學會喝酒了?”水冰楓問。
“還沒有。”
“那你還喝?”
“想體會下你的心情。”
“怎麼你也不開心麼?”說完,自己也愣住了,沒想到不經意間,竟承認了心事。
林若煙咳了一嗓子,道:“不管怎麼樣,你有傷在身,還是少喝為妙。”
水冰楓眼睛一垂,繼續畫他的畫。
林若煙跟過去,打量著那副畫,畫中人長衫玉帶,玄衣垂地,寬厚的肩膀,大有承載塵囂萬千之勢。筆鋒柔和流暢,清秀飄逸,一如作畫之人。隻是,畫中人竟沒有臉。
林若煙看著兀自灌酒的水冰楓道:“為何不給畫中人描上五官?”
水冰楓神色黯淡,搖了搖頭:“我畫不出來。”
林若煙想了想,道:“畫中人……可是韓霖?”水冰楓苦笑著,既不搖頭,也不點頭。接下來,兩人好長一刻無話,各自想著心事。
微風柔柔,輕易的便吹皺了兩個年輕人的眉。
酒壇經不住水冰楓的嗜飲,終於涓滴不剩,被擱在了一邊:“為什麼還要回來,怎麼不留在你的教主身邊?”
“我……”林若煙剛要說話,水冰楓又搶言道:“別跟我說你在等韓霖幫你取針,我不相信你怕死。”
“但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上韓霖。”林若煙道。
水冰楓沒有想到他會看穿自己的心意,更沒想到他會答的這麼直接,臉上騰的泛起了一層紅雲。林若煙卻沒有笑他的意思,隻是忽然覺得這看起來冰冷如霜的人,情感世界裏原來這麼的單純。可一想到畫中人,他不知道該替他惋惜,還是同情。於是,他對這個人有了一絲好感。
林若煙問:“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
結果這一問,竟把水冰楓的眼圈給問紅了,逃避似的轉開臉:“告訴他又能怎樣,他的心裏隻有無邊的仇恨。”
林若煙道:“你在他身邊這麼久,難道就沒有法子讓他放下仇恨。”
水冰楓眼中閃過一絲希翼,轉而即逝:“想要消除他的仇恨……,也許隻有‘黃泉朱砂’了。”
“那是什麼?”
“‘黃泉朱砂’是種劍法,又稱無心劍。傳說想要練得此劍,一定要做到無情無義,無心無我,心中惟有一劍,出劍時才可做到催魂斷魄,血濺如雨,好象黃泉盛開的紅花一般。而韓霖練的是‘天涯孤魂掌’,手刀的一種,也叫‘忘魂刀’,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得到,基本上這兩種功夫都有著共同點,就是無情。而在程度上,無心劍要更勝忘魂刀一籌,因為據說想要練好那劍,一定要用最愛的人的血來浸泡雙手,方可練成。可能因為太過殘忍,故而早已失傳,我也是聽他提起過才知道的。”
林若煙聽得脊背發冷:“你想他死?”
水冰楓搖頭道:“當然不是,隻是如今的他,心魔橫生,或許惟有這個辦法才能製得住他的心魔。等到他放下包袱的時候,我便會隨他一起浪跡江湖,遠走天涯。”
林若煙長歎一聲:“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水冰楓唇邊泛起一抹苦澀,淡淡道:“我知道我很沒用,但乞求回來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
林若煙品味著這句話,點了點頭,再點了點頭。
他忽然想起鐵掌幫的胡子幫主來,那個令他很是討厭的人。多少次,他都想一掌將那人拍上西天,明明很輕鬆的就可以做的到。隻是礙於韓霖的壓力,他不能讓紀雅軒的身邊有任何一絲的危險存在,所以他忍了。
那晚,當紀雅軒終於看不下去,而打暈胡子幫主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原本興奮的不得了。隻是到最後,那人還是舍得讓他一賭生死。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容許別人的威脅,不然的話,當初又怎麼會趕自己出教,他大概早就看到這一天了吧。而今,被人發現這弱點時,他又寧肯自己死在他的懷裏,也不肯對韓霖露出哪怕半點的懼意。
林若煙望著遠處,雙眼蒙上一層灰色。苦笑,能成為那人心中的致命傷,也算是種幸福呢。至少可以證明,那人沒有背叛他們的感情,那人,還在乎著他。
他癡癡的想著,自己喜歡的大概就是那人的這份驕傲吧,那份自己永遠也做不到的驕傲。可是,這樣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感情,算不算乞求呢?
想到這,他忽然覺得自己當晚選擇離開是多麼的正確,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救贖自己,隻要破除了韓霖的真麵目,摧毀他的陰謀,自己便不再是那人的負擔,不再是那人的累贅。
嚓的一聲,林若煙顧目,就見水冰楓正一下下的撕著那幅沒畫五官的畫。嘶拉拉的聲音,仿佛在撕扯著人心。林若煙趕緊上前按住他,水冰楓掙了一下沒掙開,立刻大聲道:“放開我。”
林若煙不動,仍舊按著他:“別這樣。”
“我叫你放開我,放開我——,我喜歡撕,喜歡撕,我……”聲音漸漸轉為沙啞,最後,整個人無力的靠在了林若煙的肩頭,淚珠子吧嗒一下,滾了出來。
林若煙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任那可憐人無聲的打濕自己的肩膀。
忽然,一個慘烈的呼喊,劃破空氣中的悲傷,傳入二人耳中。
“水公子,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