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藥王穀中明滅的燭光閃耀，似遠還近。
    “師父？“剛剛醒來的女子微微有些驚訝，仿佛是剛從一個極長極遠的夢境中複蘇過來，”我究竟是怎麼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個人忽然大笑了幾聲，“不要問我為什麼，羽落，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沉默之中的爆發，比一次都更加強烈。
    羽落，請你千萬要明白。
    也許我已被仇恨侵蝕了我的靈魂，但是，隻有你知道那個人，那個終日逃離在眾人視線之外的真正的我。
    我選中了你，這是我的自私，但是這不代表我沒有正常人的思維，正常人的情感，隻是我已經無法去平靜地麵對。
    狹小的廳室忽然變得很安靜。燭光終於照亮了那個人巨大而冰冷的麵具。
    “我有話對你說。”鬼神醫首先打破了沉默，“但是你要答應我，除非有一天我死去，你絕不可以把我今天對你說的話轉告他人。”
    羽落默默地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跟我來。”鬼神醫道，“我要給你看些東西。”
    已經在這附近的客棧休整了幾天，終於要離開了，心中竟似乎還有些淡淡的不舍。
    “先生，軒翎就此別過。”魔教的少主輕輕揮了揮衣袖，道。
    “教主故意在此耽擱數日，想必是心中有所打算吧？”尹離殤卻並不著急告別，而是不冷不熱地問道。
    軒翎微微一頓，與尹離殤對視而笑。
    “後發製人，善之善者也。”離殤笑道，“教主珍重。”
    “軒翎還有些話要問先生，先生不妨據實相告。”軒翎道。
    “請講。”
    “先生知道那日偷襲我二人的人是誰，是麼？”軒翎犀利的目光一下子穿透了尹離殤深如潭水一般的眸子，如一道刺眼的亮光。
    尹離殤淡淡一笑，道：”不錯，我想我知道。“
    “先生可否也將此人告訴軒翎呢？”
    “不可說。”離殤道，“不可說，我不想讓她成為你的敵人。”
    “可是，她已經是我的敵人了。”軒翎凝視著離殤，道。
    “不。”尹離殤很清晰地吐出了這個字，“她恨的人並不是你。總有一天她會明白。”
    軒翎聞話，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不知此後還能再見到先生麼？”軒翎淡淡問道。
    “永不相見。”離殤喃喃道，“永不相見。”
    軒翎會意，長歎一聲，轉身而去。
    再一次相見，你便將是我的敵人。
    那麼，永不相見，便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離殤目視著眼前的那個少年遠去，心似乎變得很遠，很遠而不可捉摸。
    阿姊。
    倘若你泉下有知，你能否想到那些當年的人，當年的事，竟會變成這副模樣？！
    那個你所愛，所憎，所喜，所憂的地方——這就是所謂的江湖麼？
    所有的善意，恨意，愛意，為什麼都不能拯救這些脆弱而掙紮的靈魂呢？
    “你說這劍是用活人來祭劍的？”我吃了一驚，道，“師父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老女人嘲弄地看了我一眼：”不相信是麼？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但是那就是他——一個為了煉成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劍而不擇手段的劍師，他為了煉成一把世上最鋒利最富有威力的神兵，可以拿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祭劍！小夥子，怎麼樣，這樣的他還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麼？！”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堅定地回答那個人。我相信我的師父，我相信那個一直以來像父親一樣對待我的那個人，我知道他的心地是怎樣的善良，我怎麼會相信眼前的這個瘋女人對我所說的一切！
    “還是不相信麼？”女人大笑著，眼中卻含著淚水。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在可怕的沉默之後，我問道。
    “既然你不相信我所說的話，我說了又有何用？”女人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你和他很親密，是不是？”
    “他就像我的父親。”我說。
    “很好。和我猜測的一樣，否則他也不會把這把劍給你。”女人道，“你可知我的兒子在死前也是這樣想的？”
    這句話刺痛了我。我盡力平靜自己，道：“無論你怎麼說，我絕不會相信他會是那樣殘忍的人。”
    我於是靜坐著沉默，算是抗議。
    然而忽然之間一個聲音響起，卻打破了這原本的平靜。
    “天兒，你該相信她的。”
    這個聲音？！師父？！
    人影從洞穴的遠處靠近，看清了，確實是那個高而精瘦的身影——長長的須發飄在胸前，隻是又莫名地白了許多根。
    “不要為難孩子——我們的恩怨，無論如何，當由我們自己了結。”師父說道。
    我很驚訝，道：“師父，難道她說的都是。。。。。。”
    “是真的。你其實應該叫她一聲師母。”師父沒有看我，隻是輕聲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那麼做？”我凝視著他老人家，忽然覺得很無助，很無力。
    一直以來，師父與我情同父子，他就是我眼中的英雄。他的溫情，他的豪氣，我每一分都感受著，可以說他的性格，他的喜怒哀樂，早已灌注在我的生命中了。
    我望著他，期待著一個答案。
    “當你真正執著著追求一件事的時候，你就會懂得了。”師父長歎一聲，“這是我所能給你的唯一的答案。”
    唯一的答案？
    師父，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你不是一直告訴我，每個人都和我們一樣的平等，所以，即使是身處江湖之中，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情況下，我們也隻能在不得不的時候才能舉起手中的劍；你不是一直告訴我，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我們的第一天職就是去救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而避免造成任何人無謂的犧牲；你不是一直告訴我，沒有什麼能比人的生命更加的寶貴，所以我們一定要珍惜每一個生的機會，而不是讓那些愚蠢的道理擺布我們的生活？
    “天兒，那些道理我懂得太晚了。”師父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我不奢求能夠博得你的理解和原諒，我隻希望，你不要重複那些我曾經犯過的錯誤。”
    我沒有說話。
    我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判師父呢？
    “我等了這麼多年，你終於來了。”老女人站了起來，“看來這兩個孩子，我真是沒有收留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