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遺珠  第十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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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憂島。
    “大人,醫仙穀主請求見教主,還請您幫忙通傳一聲吧。”一個小卒戰戰兢兢地說道。
    對麵是江峰,忘憂島中以殘忍精明而著稱的高手,他雖然年紀比樂清和房遺等人都要大得多,但武功卻不及他們,因而在七大高手中排行第六。他一襲黑袍從不離身,腰間係的是他的彎刀——無論何時,他給人的感覺都是一種凜冽的殺氣,然而,這也是他作為一個殺手始終都不如樂清的原因。
    “島主從不見外客,你難道不知道嗎?”江峰頗為不屑地瞥了那小卒一眼,厲聲喝道。
    那小卒頓時腿腳發軟,再不敢說話了。
    “江峰,是我讓他這樣做的。”一個聲音突然傳出,止住了江峰要毒打小卒的暴行,“煩你將醫仙穀穀主引進來吧。”
    “是,教主。”江峰雖然不情願,但他深知忘憂島主的手段,對他可謂是又敬又怕。因此他馬上答應著,自去了。
    待醫仙穀穀主入了忘憂島主所居的養心閣,江峰便又聽到一聲命令:“江峰,你帶著其他人都下去吧。”
    江峰雖心中疑惑,卻隻敢略略望了一眼醫仙穀穀主,道:“是,教主。”
    待眾人走遠,那威名可謂是遠震武林的忘憂教教主才從紗簾之後走出,緩緩道:“夫人,安好否?”
    “煩郎君掛念,妾身萬事皆好。”薛夫人緩緩摘下了麵上的那層東西,冰冷地答道。
    薛夫人雖已年逾不惑,但卻仍是光彩照人,猶然可以窺見當年豔傾江湖的風采。原來之前陸雲天所見的,竟是薛夫人的易容。
    而忘憂島主亦摘下了多年來一直戴著的假麵,露出了真容。
    他竟然隻是四十幾歲的模樣,連皺紋也並沒有多少。那樣年輕,他竟然已經是忘憂教的教主,而同時他也正是江南杏林名家薛氏的長子薛清塵。
    “不知夫人所來究竟是為了何事?”忘憂教主悠然問道。
    “教主聰明過人,難道還猜不出麼?”薛夫人卻是半分不讓,從容答道。
    忘憂島主哈哈一笑:“莫非是為了陸雲天的事情?”
    “不錯。”薛夫人繼續問道,“是島主下令追殺陸雲天的?”
    忘憂島主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哂笑,道:“莫非夫人是要念舊情,讓我放了他的兒子不成?”
    “我確是要為他求情,卻不是為了陸逸的緣故。”薛夫人也並不回避,開門見山地答道。
    “哦?那我倒要聽聽夫人究竟有何說辭。”忘憂島主點了點頭,依舊笑答道。
    “那是因為,小雪喜歡他。”薛夫人略略遲疑,道。
    島主微微一怔,卻哈哈連笑了三聲,道:“小雪是不會喜歡那樣的人的。”
    “你每次都是這樣的狂妄。”薛夫人凝視著忘憂教主的眼睛,有些步步緊逼地說道,“我是她的母親,我比你更了解小雪。而你,不也有義務讓她過得幸福嗎?”
    “我是會讓她得到幸福的。”島主靜靜地望了一眼薛夫人投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答道,“但是這不需要你來操心。”
    “是麼?殺了女兒心愛的人,這就叫會讓她獲得幸福嗎?”薛夫人冷笑著說道。
    “我不能容忍陸雲天,我討厭姓陸的人。你知道,這一切,其實也是因為你。”島主鋒芒直指,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你的事。”薛夫人無限悲涼地望著忘憂島主,“這麼多年了,你始終都沒有相信過我。罷了,罷了,但是不管你如何待我,小雪,無論如何,她都是你唯一的女兒,她沒有做錯過什麼。”
    忘憂島主聞話,沉默了半晌,黯然道:“我知道。正是為了不讓小雪受到傷害,我才派清兒去的。”
    “可是你好殘忍。”薛夫人質問道,“你明知清兒喜歡小雪,卻派他去殺小雪喜歡的陸雲天,你告訴我,你的心腸究竟是什麼做成的?”
    島主卻怪笑一聲:“我早就沒有心腸了。”
    薛夫人一愣,一瞬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島主見薛夫人不答話,繼續說道:“殘忍不是我的天性,這隻是時事所逼。但是無論怎樣,”島主抬頭,“我還是很感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沒有離開我,盡管你心中另有所愛。”
    薛夫人冷笑:“我的付出也不過是得到這樣的結局而已。”
    “後悔了嗎?”忘憂島主依然微笑。
    “為什麼要後悔?”薛夫人竟是極為平靜地答道,“你會後悔娶了我這樣一個並不愛你的妻子嗎?”
    “不後悔。”島主亦笑,從容答道,“為什麼要後悔?”
    兩人卻忽而都陷入了沉默。
    “答應我。”薛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盡管我不完全清楚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什麼,我也沒有能力阻止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但是答應我,無論如何,一定,一定不要傷害我們的女兒,好嗎?”
    忘憂島主靜靜地望著自己的妻子,微頓一下,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之後,他竟是沉默了。
    薛夫人微笑了一下,便轉身準備離開。
    “沒有話要說了麼?”島主卻突然再度開口,“馨兒,那個被我囚禁在這裏的人,你不想見見他麼?”
    “不必了。”薛夫人忽而停頓了一下,淡淡答道,“真的不必了。”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
    忘憂教教主就那樣目送著她的遠去,目送著她消失在了世界的盡頭。
    為什麼呢?為什麼今天的你,今天的我,竟會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呢?
    然而江水悠悠,沒有人給他以回答。
    沒有人能夠給他回答——因為是他自己選擇了這一切。
    忘憂島主忽而沉默了。
    “醫仙穀穀主究竟和教主是什麼關係?”江峰心中納罕,卻不敢探問。
    十三年前,教主第一次創立了忘憂教,他不斷地收羅教眾和各路高手,忘憂教才終於有了今天的規模。然而作為忘憂教之首的忘憂島主的真實姓名和身份,他創教的原因以及目的,卻至今都無人知曉。
    忘憂教的教主,對於教眾來說,就像是一個謎,一個也許永遠都解不開的謎。
    唯一可能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恐怕就隻有始終都跟隨在教主身邊的樂清了吧?
    樂清。
    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竟然打了個激靈。
    在忘憂島中,唯一使他感到畏懼的兩個人,便是忘憂島主和樂清。
    他那超凡絕塵的劍法,那樣強烈的劍氣,隻要見識過一次,就永遠也不會忘記。
    他的劍法,他的沉著,他的冷靜——他不愧為忘憂島七大高手之首。
    江峰隱隱地感覺到,無論是島主還是樂清,或是那個被島主囚禁在了島上整整十年的人。
    ——他們之間,一定有著一個並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
    可是如果那個地牢裏的人真的是島主所恨的人,為什麼那麼多年了,島主卻始終都沒有殺了他呢?
    那個人,又究竟是誰呢?
    ——居然連他作為忘憂島七大高手之一的他都不能去探問?
    江峰的心中滿是疑惑。
    但他卻又不敢違抗島主的嚴令,因為計劃還在執行中,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待著他們去處理。
    明天會是怎樣,沒有人會知道。
    忘憂教與武林諸派的紛爭,終有一戰必不可免。
    誰又能成為最後的贏家,沒有人知道。
    他並不願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在這樣一場賭博上——他已決心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狡兔三窟,這個道理連兔子都明白,更何況是於他?
    然而,他又究竟應該怎樣去做呢?
    突然之間,他想起了一個名字。
    不錯,正是那個人。
    也許隻有那個人才能夠幫助他。
    江峰忽而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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