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戲子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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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尋柏歎了一口氣,“青史幾行文字,北邙無數荒丘,北邙山上一把土葬了多少王侯將相?”
“……看來嚴五少倒是做了一回挖墳掘墓的勾當,你說你有這麼好的事這麼不叫上我,咱們一塊啊?”
“這怎麼會呢!”嚴尋柏連忙擺手,“嚴某也是正派修道出身的,盜墓畢竟有傷天和,違逆人倫,這次,隻是一個意外。”
“北邙出大墓,六代二十四位帝皇,數不清的王公大臣,將軍國師,還有沒名沒姓的隱居修道玄門人士,曆來為盜墓賊所鍾愛,這次南邊就有那麼一夥,自稱是摸金後人,把一座國師陵給挖了,結果就挖出這麼個寶貝。
那些人不識貨,當成是普通的古玉官印,明目張膽的就在黑市上出手,結果讓日本的一個陰陽師認出來了。”
說到這兒,嚴尋柏觀察了一下宋文的臉色,果然,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更是隱隱的發青。
他咳嗽了一下,接著說:“日本本土的那點東西本來就是根據我國發展過去的,天師印太過貴重,那陰陽師起了心思,想殺人滅口,可是……”
“可是玄門也盯上了,對嗎?”宋文接過他的話。眯起的眼睛似笑非笑。
“咳咳,”嚴尋柏尷尬了一下,“宋老板也知道,如今國運衰微,玄門大多避世不出,這次天師印雖好,就隻有一方,大多數人自忖都沒有能力執掌此物,也不想白白的給道門做嫁衣,再加上現在玄門手段雖多,可是到底抵不過真正要命的長槍子彈,玄門組織倒是了一批人手,也跟那陰陽師明刀明槍的對上了,可是……”
“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宋文打開扇子,扇了扇,一縷縷白色霧氣飄出來,隨著他的呼吸吞吐。他的眼神漸漸的迷離,臉上浮起一層漲紅。
“你們正統玄門都辦不到的事,你來求我一個走邪門歪道的,嚴五少,你求錯人了。”
嚴五給他添上茶水,低聲下氣,作為一個正統玄門修士,看見宋文用活人生氣修煉,他也不敢亂說話,“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泱泱華夏,天朝上國,縱使一朝落魄,那也不是區區蠻夷外族可以侮辱的!
天師印為道祖張陵所佩,是玄門的聖物,怎能流落外族之手?”
“這說法新鮮。”宋文把最後一口生氣吸進了肚子,他癱軟在椅子上,陰柔嫵媚的麵孔帶著嘲弄與譏諷,“現在這報紙,對,就是那個衷意時報的,不是說了,咱們國家技不如人,學問不如人,人也不如人,要全盤西化,拋棄漢字,學那個英語?大概就是這麼個話,文縐縐的,我不耐煩記這個,你自己看看?”
“不過是一些無良文人,漢奸之流,那句話這麼說來著?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華夏上下五千年,有文天祥舍生取義,也有孫之獬數典忘祖。”
嚴尋柏坐直了身子,這一刻他的表情莊重嚴肅,不複剛才諂媚紈絝,“宋老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誌態,不與華同。咱們內部,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可是外敵入侵,咱們得一致對外啊!怎麼著也不能讓他小日本看笑話不是?”
“那天師印歸誰?”宋文一針見血的問出了一個靈魂問題。
嚴尋柏沉默了半晌,艱難的回答:“這菜剛種下,就商量著吃飯,為時過早了吧?”
“沒辦法,總得打聽清楚了,你們玄門這麼多人,一個個心眼多的跟蜂窩煤一樣,要是不把規矩先定下來,隻怕天師印剛到手,你們就能來一場過河拆橋!”
“不會不會,”嚴尋柏連連擺手,“天師印乃是正道修行之物,對您可沒什麼用,這樣,我單方麵跟您定個約定,天師印是不可能給您了,這得放到道門裏供奉,不過玄門倒是可以給你一部分報酬。”
“說說看。”宋文饒有興趣。
“玄門約定,隻要你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們就當沒看見你這號人,還有,”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
“你看看這個。”
宋文對盒子不怎麼樣,倒是盯上了他那個鼓鼓囊囊的口袋,想看看他還能掏出什麼東西來。
嚴尋柏小心翼翼的揭去盒子上貼著的黃符,一股像是爛木頭一樣的味道飄蕩在屋子裏,經久不散。
宋文坐直了身體,扇子裏的東西開始躁動,幾乎讓他捏不住。
他狠狠的把扇子拍在桌子上,力氣震的杯子裏的茶水都灑了出來,扇子這才安靜下來。
嚴尋柏依舊處理那個盒子,對這邊發生的目不斜視。
隻是從打開的盒子裏看了一眼,宋文兩根青白色的手指猛的按住了蓋子,以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重新關好,
“東西可以留下,活,我接了。”
“多謝宋老板!”嚴尋柏大喜,站起來朝宋文拜了一拜,“有宋老板出手,此次行動定然百無一失!”
宋文摩挲著盒子上的花紋,連給他一個眼神都欠奉:“沒想到這東西居然在玄門裏頭,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嚴五少,下次還有這樣的好事,早點聯係我呀!”
想到送出去的東西,哪怕不是他家的,嚴尋柏都忍不住的一陣心疼。
千年雷擊木做的子孫釘,不知道是哪一位國師用過的,流落到了玄門。據說曾經釘死了一隻飛僵,鎮邪壓鬼,極克邪魔。現在為了天師印,連這東西都拿出來了,可見他們是對天師印誌在必得了。
宋文像撫摸自己的情人一樣撫摸盒子,對於剛剛還一口一個敬稱的嚴尋柏看也不看,走邪路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豢養厲鬼,傷人性命,若是地獄真的有十八層,恐怕他這種人得永生永世的待在最低層不得翻身。
眼下他養的這些個玩意兒吃了大量的血食,戾氣越來越重,他也逐漸的要壓製不住了,隻怕再找不到辦法,哪一天晚上他都能死的血肉模糊,魂飛魄散。
封鬼滅鬼的法器有的是,可是能讓他這種邪門歪道能用效果還好的,那可就不多了,每一次他花費大力氣鎮壓這群厲鬼之後,都得虛弱上好幾天。子孫釘他當然聽說過,可是真假就不知道了,他也找過一段時間,可是毛都沒發現,他才死了心。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他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宋文舉起右手兩根指頭,放在太陽穴處。
“鬼修宋文在此敬告各路邪神厲鬼,今日收玄門子孫釘一枚,他日天師印必竭盡所能,絕不讓其流落海外。如違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嚴尋柏興奮的一拍手,“好!宋老板大氣,隻要有宋老板這句話,何愁大事不成?”
宋文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天雷浩蕩,至陽至剛,是他們這類人的克星,要是真的違反了誓言,讓天雷劈了個瓷實,隻怕他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為了能活下去,他也是豁出去了。
宋文原來以為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唱戲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重操舊業的一天。
他穿著一身拖遝華麗的戲服,畫著濃墨重彩的妝容,一顰一笑,盡顯當年臨城時的風采。
他倒是盡興了,下麵嚴尋樟快嚇死了。
最近因為偽政府的事,中央那邊不承認,日本這邊又是欲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們這些大大小小的軍閥就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眼看因為要中儲幣已經來來回回的折騰大半年了,中央那邊法幣貶值得厲害,民眾跟風開始使用日元,偽政府把他們這些軍閥集中起來,開了好幾次會,就是一句話,中儲幣發型勢在必得,讓他們名下的商行銀行一律用中儲幣代替中央的法幣和日元。
這事你說能成嗎?傻子都知道不能蠻幹啊,一個弄不好大半個中國的經濟都得雪崩!可是偽政府和當地的青幫混混勾結起來,一個要麵子,一個要裏子,偌大的海城烏煙瘴氣,一條街上要是看不見三四家大煙館,一兩家的窯子,都不敢說是有人罩著的!
就這麼些隻知道吃喝嫖賭抽的混混,大字都不識一個,讓他們發行中儲幣,且等著吧!
嚴尋樟這時候就代表榕城來找偽政府財務部長周福山,他這幾日天天往著周公館跑,不但往周福山這裏拜了碼頭,還給他日日送錢送女人,就連他家的大公子都送了一棟宅子。惹得周福山開口認他當子侄,他來著周公館也沒人攔著。
結果就在他剛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周福山正在搖頭晃腦的聽戲。他對這些咿咿呀呀的東西不感興趣,可是從一進來他一直覺得戲台子上唱青衣的有點眼熟,再仔細一看,那青衣手上轉著的折扇,頓時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臨城出了那檔子事他又不是沒聽說過,別人隻當是他臨城的高門大戶倒了黴,事實如何他還能不知道?隻是忌憚這些殺人不見血的手段,不敢到處宣揚。
當他知道王家養的那群婢女戲子不知道去哪了之後,他就一直吊著一口氣,就怕宋文一時想不開了跑他榕城來。
榕城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可不能讓他這麼糟踐了,所幸這人直接消失了,誰都找不到的那種。他這才放下一點心來。
可是他現在看到了什麼?他居然看到了讓自己擔驚受怕了許久的人重操舊業,還是在海城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正好這時候戲唱完了,台上的角兒下場,宋文自是看到了如坐針氈的嚴尋樟,染了胭脂的嘴唇帶著涼薄的笑意,他按照慣例,自然的翹了一個蘭花指,朝嚴尋樟那一邊拋了個媚眼。
嚴尋樟差點沒崩住!
果然,走邪門歪道的都是不正常的,好好的一個大好男兒,硬生生的給逼成這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