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天下無魔 61、追你到箱根之“萬箭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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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追你到箱根之“萬箭亂入”
兩個男生的角力,是件很爆裂的事……就像森林裏兩頭雄獅相互撕咬,壯觀激烈,美不勝收。
古羅馬人深諳,男男博弈,最能激發人性原始衝動。所以,早在兩千年前,角鬥場就是羅馬帝國的第一娛樂場,如果說,赤身LUO體的角鬥士,是羅馬人心中無與倫比的尤物。那麼,西班牙鬥牛,則是勇士和公牛的華麗糾纏,因狂野而性感,因血腥而崇高。塵土飛揚間,是糾集萬眾的公開意淫。近現代的拳擊、摔跤、橄欖球、足球……不一而足的雄性角逐,都是富有形態美的挑逗,是彰顯勇敢靈魂的外部形式,是惺惺相惜從自戀和互愛的土壤裏拔地而起。
不知道你有沒有經曆過這一刻?當一個男生和另一個男生真正進入力的角逐,那種肌肉的對抗、熱力的交彙、質感的傳遞,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我也沒見過哪個作家,真正深刻而入木三分描繪過這一幕。總之,這一刻是與異性接觸完全不同的兩種境界。
但凡男生,都有些小個性,有時候高興了,或者興奮油然,無以表達,便喜歡用野蠻的方式宣泄,比如用手肘去卡另一個男生的脖子,壓彎他(的腰),淩駕他,讓他受“胯下之辱”,直到把他掰倒在地,露出王者的笑顏。這種幼稚的舉動,或許可以稱作“溢於言表”,或者叫做“虐人止渴”“虐人宣樂”。我就老幹這種自己高興了老想“虐”人的事。那一刻,無論是強勢一方,還是弱勢一方,是“欺負”人的一方,還是“受欺負”的一方,內心都洋溢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樂,特別質樸,特別原始,特別英雄情結,而這種從心的底層迸發出來感覺,隻有兩個男生彼此知道。
當伊藤和我在榻榻米上角力,我突然好興奮。他掐我脖子,我當胸搡他;他要摔倒我,我抱住他腰,發力掰倒他……你說得清這是博弈,還是曖昧?是虐人,還是止渴?是打架,還是纏綿?是力的對抗,還是愛在爆棚?
我腳下使絆,一下子將伊藤放到,第一次壓在他身上。
伊藤喘息著,對我說:“你贏了——”
他攤開手,把捏在手裏的東西向我繳械。那是先前他去洗手間,打醬油打來的一件小玩意兒,放在手心裏就茶包那大。
騎在伊藤身上,我做了個讓我一輩子都感覺後悔的動作——我將“茶包”大小的玩意擱牙縫裏用力一扯,嘶啦——
我糙,這動作太矯情,太濫俗了……就跟加油站出售的R-17光碟中,表演最拙劣的那種。
可是濫俗的R-17又有哪一次有過新創意?
其實這才捱到電影的正片,之前都是預告片花。雖然,曝大料的正片來得太拖遝,入戲太慢。
該我使大招了,我心裏充滿了複仇的快感。我不知道複仇感從何而來,跟伊藤我好像沒什麼仇。早前搶大E三年合約時,他對我們公司一幫哥們的刁難,都是商業場上司空見慣,不值得記恨。也許是他太強勢,一直把我當討生活的下屬,我本能地有些抗拒,屈辱感不知不覺就在心裏長成一棵樹。能騎在他身上,看到他強弩末矢霸主就擒再也跩不起來,隻覺得大快人心。
我腦子出現他用文件夾砸員工的情形;再一瞬,竟然想起競標會上他那詭異的捉弄人的邪惡微笑……我惡毒地想,被你耍小狗似的耍了那麼久,終於輪到我弄死你的時候了。在這種情緒下,竟然忘記了其他,該與不該,倫理與信念,雪奈與Sally,老板與訂單,同性與異性……
他在我身下顫抖,情緒的浪花一波接一波滾滾而來。當我雙臂死死按住他,不叫他動彈的一刻,我有一點恍惚,不知道這麼對待他是不是有點兒過份?
光線有點暗,我努力去理清思緒,提升視覺……公狗腰,帶凹槽的下頜,還有讓我甚是歡欣的唇髭,從鼻翼下漫到嘴角,黑出熟男的鎮定……而我卻把他當一朵花來蹂躪,從掰開花心開始,直到把所有的花瓣一一揉碎。
他哪裏是什麼花呀?充其量一株狗尾巴草。可偏偏有一朵向我開放,於是我想,我闖禍了。當我知道闖禍的時候,往往是已經闖下了彌天大禍。
他說:“你掙我的錢,還對我這麼……狠。”
這話妖得太有逼格了,讓我渾身發熱汗毛直豎,再也沒腦子去想什麼闖禍不闖禍,隻想把他當我的拳擊沙包,在我氣力尚存的時侯,震蕩出擊,拳拳到肉,以我的不羈挑戰他的傲慢,以我的頑劣狠戳他的軟肋。
他好像喜歡間歇戰,打一陣,歇一刻;挨一頓胖揍,喘一口氣。休戰的時候,他便緊緊扶住我腰,以大口喘息來續命。在停止出拳的那幾秒十幾秒裏,我問伊藤,後天就洞房了,你沒問題吧?要命,這半拉子中國人血統竟然不明白“洞房”是什麼。我隻能重新解釋一遍,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就是……就是過兩天要和井上在一起了。
他笑了,說:“放心——”
他說放心,我自然就放心了。
晃左擊右。
萬箭亂入。
…………
看著伊藤抽搐的嘴臉,滿眼是暴怒的血絲,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榻榻米上淺淺一笑,衝他說“放心”的那個。他想,為什麼總是要把人逼急,把性格中最醜陋的一麵暴露出來?他真心地不忍了,對兄妹倆說:“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你們不要再爭了——”其實他越來越覺得他們倆爭來吵去丟失了主題,仿佛是許久的積怨一並清算,算也算不過來,盤也盤不清。他在一邊好不容易把所有的頭緒重新理清,提醒兄妹倆,他才是挑起今天這起事端的罪魁禍首。
對他雪奈說,給我兩天時間。這就意味一切都將在不日的婚典之後解決,而且是按照雪奈的意思解決,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橫生枝節了。既然如此,雪奈也就覺得沒什麼必要爭執下去,她對他說:“事實會證明,到底是我離不開你,還是你離不開我!”這話說得像撒氣話,但也代表了雪奈的真實想法。他胸口已經紮了把刀,此刻,那把刀仿佛在心窩子裏又搗了一下。
雪奈風一般地離他們而去,一輛出租在旅店門口等著,他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她毅然決然地一甩手,把無數未知的凶險,留給了衣冠不整情緒黯然精神極度疲憊、在旅店門口發呆的兩個男人。
伊藤估摸妹妹會搭乘火車回東京,趕緊吩咐貼身助理北苑俊去追趕,交待一定要護送雪奈安全回去。
餘下的事該怎麼辦?他和伊藤麵麵相覷。繼續在箱根玩什麼“單身派對”顯然沒了心情了,他說,我要回去!伊藤幾乎是同時脫口說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意思。
兩個男生急促地驅車上路,連行李都扔下,交待酒店的人,稍後讓他們的同事帶回。車子進入公路的那會兒,他們的腦子才有點清醒。伊藤通過微信語音向還留在箱根的朋友解釋,說公司有急事,他和Tony先回了,“你們好好玩吧,按原計劃回去就行。”伊藤說:“我提前回東京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他開著車,不時看一眼沉默的伊藤,伊藤則不看他,隻是在必要時給他指點:“直走……前麵路口往左……看那裏有指示牌……超速了!”
他突然想,我不該相信伊藤和大E的男性下屬有膩歪,更不該信邀約五十名麻豆的那件事,伊藤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那些都是圖謀打擊伊藤的人,向伊藤潑的髒水。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伊藤一邊,有什麼理由認為那些都是蓄意造謠惡毒誹謗?仿佛從昨天晚上他們一起完成了那場搏擊賽後,兩個人的靈魂就勾結了。利益彼此,沆瀣一氣。
北苑俊給伊藤信息,說自己和雪奈小姐都已經在“浪漫快線”了。伊藤把這消息轉告給他。“浪漫快線”是新幹線往返於東京和箱根湯本的專列。
後來,伊藤把手擱在他臂彎處。他原是兩隻手握方向盤,於是放下一隻手,和伊藤握在一起,讓伊藤會意,有些事他會和他一起去麵對;同時,他也從伊藤那兒汲取力量,鼓舞自己。就這樣,他單手把著方向盤,一直把車開到快進入東京市區的地方。
他們把車停在路邊。伊藤聯係北苑俊,北苑說正準備給他電話,他說,雪奈小姐已經到家了,看上去還算平靜,應該不會有事。
放下電話,車裏的人心照不宣,對視了一下,伊藤說:“我們不能回去——”
這是他之前沒想到的。
是啊,一群男生出去樂,慶祝單身日子結束,突然先回了兩個,什麼情況?必須得跟人解釋,有得費口舌。而且再怎麼解釋,都是徒勞,你擋不住人們胡亂猜疑。
他們下車對換了位子。兩人在車頭擦肩而過時,心有靈犀地拍了下對方的肩膀,也搞不清是誰采取的主動……當伊藤把車駛入東京繁華地界的那會兒,他想,他究竟有多少把握,能瞞天過海?
伊藤把他領進一幢酒店公寓,那裏有伊藤的一個單元。伊藤說,他在東京有幾處這樣的公寓,有時候晚了,或者喝了酒,就擇最近的一處住下。於是他又想,這樣的男生何止是狡兔三窟,誰敢嫁給他?他不知道這些散落在東京各處的私人空間,有沒有向井上小姐公開?
伊藤用指紋開門。公寓不大。日本的居所格局都不大,但非常幹淨。他們進了門,伊藤便在門廊裏用力把住他的後腦勺……他想,不出意料。
他抗爭了一下。他之所以抗爭,是想到我這麼大個子,比伊藤快高出一頭,不能想怎麼我就怎麼我。事實上,他很快就順從了,接受了他的吻,並毫不掩飾,伊藤再一次成功地挑唆了他……
他們在公寓呆了一整天。一整天都沒有出門。隻是在傍晚,叫了一次外送。他吃壽司的時候,才感覺自己真是餓了,於是把一盒生魚片也一並吃了。
這一天,他們隱居了,哪兒也不能去。全東京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已經潛回東京。
全世界都沒人知道。
這一天,他跟伊藤約定,過了今天,一切都翻篇了。
伊藤想了下說:“今天,我可以答應你。”
他想,今天?這話幾個意思?
第二天,當箱根的人打來電話時,他和伊藤還在熟睡。電話裏扼要說,我們啟程了。這是事先說好的,當伴郎團成員、大E的部長們按計劃離開箱根時,通知伊藤。伊藤扔下電話,便再次摟住他睡去……
大約在接到箱根來電後兩小時,他們真正醒了。這一覺睡得真沉,仿佛有累到。他們從床上起來後,衝了澡。在淋浴房相互為對方搓了背,把沐浴露的泡沫抹在身上任意一處,像個雪人。如果不是覺得時間不夠充裕,沒準還會做一次沙包練習,從基礎拳開始。
換上整齊的衣裝,他去先前下榻的酒店,伊藤則打算回公司去。估摸這時候,箱根的人也差不多進入東京了。
離開公寓的時候,他們用眼光告別。仿佛有君子約定。
他對他說,新婚快樂。
他說:“婚禮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