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為什麼都不看斯諾克賽？
    魯超見到我變身黝黑，禁不住“謔”了一聲，接著便大聲叫喚：“血槽已空，快奶我一口。”他說他一下子都沒認出我來。
    我問，好嗎？
    張大夫接口說：“感覺（整個人）換了一種風格。不過挺好，夠Fashion，也夠Man。”他再三說，“真的挺好，即使在丁丁這兒，美男如雲，也是門麵擔當。”
    魯超哥哥不拘小節地要查看我的胸脯，當著人麵，這多不好，我堅持不讓，兩人半開玩笑的僵持中，小李子掏出手機，說：“看這兒吧。”
    我這才知道小李子的手機裏留了照光室我的全身，幸好是我和丁丁哥說話時從背後拍的。
    我愕不可言，說什麼時候拍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刪掉，趕緊刪掉！
    魯超看了手機裏的照片，萬分驚喜，“全部都曬啦？你們這是要驚天地泣鬼神啊？”他埋怨小李子，說：“怎麼也該拍個正麵留紀念啊。”他讓小李子趕緊把照片發給他。
    我奪過手機，當即就刪了那張有可能惹禍的偷拍。我倒不是擔心身邊的幾位哥哥對我使壞，可世界上的事誰說得準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無辜利用了，一旦流出去，覆水難收，誰管你當時什麼場景什麼情況。
    到底都是兄弟，見我對這件事這麼認真，都讓著，笑一笑了事。
    魯超說：“聽說你接了幾個億的廣告？”
    我謙遜地說：日幣日幣，人民幣那還了得。
    魯超說：“那也夠厲害啊。今兒鐵定是你買單了。”
    沒問題！我說。孝敬哥哥們也是應該的。
    魯超不由分說，上來掐我脖子：“行啊，小子，是個能掙大錢的料！”
    丁丁哥把一行人帶到一吃西式簡餐的地方，有點像酒吧，也不完全是酒吧，酒吧沒那麼早聚客，而且沒那些不可歸類的吃食，比如芝士味的香菇牛肉卷啦，日本炸豆腐、肥牛小湯鍋什麼。魯超一個勁說：“這地方也太便宜這小子了。”
    我進去後立刻發現這地方不對味，原因是侍應生全是男生，無上裝服務，胸前掛一個黑色圍兜，露出健碩的雙臂。偶爾見一個體格壯的，可以理解，一色寬肩美臂，必是挑選過的，而且入行門檻不低。吧台上則是畫眼線的小粉頭。
    什麼情況啊？
    環顧四周，顧客則是女士居多，偶爾有一兩個先生，也是引領風尚敢趟潮頭的模樣，打過遮瑕膏和眼影的那款。
    魯超一邊瀏覽菜單一邊說：“今兒哥們幾個敞開喝，幾個億呢，值得為Tony高興。”轉而不知又想到了哪茬，便說起全身美黑對男生生理狀況的影響，那麼刺激的光照，肯定對細胞有殺傷力，即使現在感覺不到，將來也難說。他問丁丁哥，說你們做過跟蹤研究嗎，這東西有沒有傷害啊？
    丁丁哥說：“不會，國外都是曬全身的。我用的是進口設備。有害光應該說比日光曬少許多，太陽光那才厲害呢。”
    魯超一撂菜單，鄭重其事地說：“誰能保證呢？萬一過幾年醫學界公布一項研究成果，說這玩意會對男人造成嚴重傷害，那就晚了，哭去吧。”
    叫魯超哥哥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有點擔心。
    言語不多的張說：“影響肯定有。那是什麼，就是紫外線。紫外線通常會產生三種UV射線——UVA、UVB和UVC，其中UVC對皮膚細胞的DNA殺傷力最大。不過，美黑隻是偶爾一次，而且照光時間不長，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注意用好防護油，防止光輻射滲入皮下太深，防止皮膚幹燥老化就行。”他說，“也不是三天兩頭照，沒事。人體自愈力很強，加上JING子的自生功能也很強，魯超你別用你那套外行話嚇唬Tony好吧？！”
    張是搞醫學的，他的話比我們任何一個都有權威性。張這麼一說，我自是不再擔心，由此還想到，這是個可以利用機會。
    可我堅持說，我得去查查。要真有傷害，下次再不敢了。我還沒結婚呢。張大夫，你給我安排一下時間，我去你那兒做個檢查。
    “我們外科也不查這個呀。”張大夫說，“不過沒問題，我替你安排，就查個JING液質量吧。改天你去找我，隨時都行。”
    我正想查自己的質量，這個環節銜接得天衣無縫特別自然，要不還不好意思開口。
    談著男生話題，看著丁丁哥、魯超和張大夫一眾，我突然意識到這就是一個奇怪的圈子。平日，老覺得蓋圈很模糊，有傳聞而無形態，多半是一個概念。沒想到，一下子，這個另類的圈子就形態逼真地呈現在你眼前。隻不過他們不事聲張、不發宣言、不輕易搞擴張而已。心氣相投的就自然融入，話不投機就分道揚鑣，真正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反之，比尋常的朋友圈子更自我，分子結構也更緊密，是什麼外界輿論都影響不到、動搖不了的一個族群。而這種堅定的自我主要是緣於“主義真”——他們覺得他們的生活理念才是最符合自然科學具有前瞻性的，是超越現實的精英主義。這一桌人，除了我似是而非，是他們努力要改造的對象外，小李子有可能是遊走在邊緣的人物，其他的都是信念篤定且定了型的。這些人擱一塊，怎麼看都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圈子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似乎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淼淼到底沒來，要不，圈子又有大，而且更顯色彩，什麼身份的人都有，而且還都是社會的精英階層。丁丁哥給他打了兩次電話，我也在電話裏鼓掇，說難得熱鬧，你趕緊過來吧。可淼淼依舊推說有事，來不了。後來他幹脆說這幾天排練太累了，想早點睡，這就不好強求。
    我就知道他格澀。是個“難弄哥”。
    魯超說：“小王子不鳥你們。”
    那一餐主打紅酒，其餘是一些小食、水果盤、鮮橄欖之類。我對丁丁哥說，我餓了，要一份炸雞吧。
    我看店裏賣的炸雞挺香的。
    丁丁哥說：“油炸食物對你不好，別吃了。”
    可我真餓了，我說。我受不了晚餐不吃主食。
    丁丁哥說：“跟著我就要改變飲食結構，剛把你臉蛋打造得這麼漂亮，皮膚緊致，下顎線清晰，別給我把皮膚弄泡了。”
    魯超也勸我別吃了，說那都是垃圾食品。
    我沒奈何，哭喪著臉說，哦謔，你們這是虐待我！
    喝完兩瓶紅酒，魯超突發奇想，說丁丁的美黑俱樂部生意老是不鹹不淡，該找個機會好好推廣推廣：“我們一起幫著策劃策劃？寫廣告語、找媒體，我們全在行，不過首先得找個好的創意。”轉而對我說，“Tony你幾個億的大廣告都能做，花點小心思就能幫到你哥了。你別看著不管呀。”
    可我基本覺得丁丁哥的俱樂部沒什麼可推廣的——小眾，另類，屬於“願者上鉤”的奢侈型消費，推廣了也沒多大用。既然魯超力推我，我也就隨口應付，說，找一撥美黑擁躉，都有我這麼高——起碼一米八五以上，光膀子到街上走一遭，一路發小廣告……
    沒想到我這麼一說，他們幾個還來勁了，說“這點子可以考慮。”
    見他們感興趣，我便深一步海吹，說還不能等天暖和了，就得這樣乍暖還寒的季節，一條街全都是不怕凍的肌肉男，那才抓眼球夠勁爆。
    “必須的！”魯超顯得超興奮，拍著桌麵說：“這主意絕！Tony領銜，要是Tony帶頭赤膊上街，再來幾個他這樣的大美男，這個推廣秀準震。沒準當天就能上熱搜，頭條位置，點擊數過千萬，到時候時尚頻道也都來蹭熱度了。那樣，俱樂部還能不火？”
    我趕緊說，我可沒打算參加，我就是隨口胡謅。
    魯超說：“看看，看看，說到關鍵你就慫了，沒勁了吧。丁丁哥哥待你這麼好，親兒子似地疼著，哪次都沒跟你收費，你就不能做點貢獻？”
    張大夫攛掇說：“那可不是貢獻，是犧牲。”
    魯超說：“什麼犧牲？就算是犧牲，也就是犧牲點色相。色相這東西也派不了別的用場，不拿出來犧牲能蘸辣椒醬幹吃啊？”
    我說，不是啊，說白了這點子也不是我的。人家大的品牌公司早做過。跟人學，做山寨版，我覺得挺丟人的，我可不參乎。
    我告訴他們，前一陣在澳門，我和淼淼一起在一家奶茶店喝奶茶，突然就被老板娘驚到，隻見她顛顛的往外跑，遇到劫匪似的。我和淼淼伸腦袋一望，謔，街頭一溜光膀子男生，排著隊打店門前過。一打聽，是某洋酒公司搞“品牌先生”評選。當天晚上電視要直播評選現場，白天這幫候選男就走街拉票來了。我說，雖然這幫男生個頭沒幾個好的——澳門仔嘛，都是南方型，但人多勢眾，還是蠻震撼的。
    丁丁哥說：“是，這點子現在用多了。之前LEVI”S牛仔褲也搞過類似的活動，當街秀肌肉。一溜半裸男確實壯觀，搞得女粉絲瘋了似的。想出這點子的人有創意。”
    嗯，我說。全穿低腰牛仔褲，挺牛逼的。穿跟我那樣的夾腳鞋，排著隊一路走一路發單片，上麵個人信息個人寫真聯絡方式什麼都有。一個人這麼幹也許還不成氣候，一溜人就很有視覺衝擊力了。玩的就是瞬間的轟動效應。
    魯超說：“噢穿牛仔褲啊，那多沒勁，要全穿底褲就上頭了。這年頭，要麼不幹，要幹就幹極致。”
    張大夫說：“穿底褲就叫極致啊？你也太低估市民百姓對性感的理解力了。”
    魯超詭譎地笑著說：“靠，你就是一往壞裏攛掇我們的主。我知道你想到極致是什麼。”他說張整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主。
    丁丁哥說：“別餿了，說豁邊的沒意思，別說穿底褲了，光膀子上街我看就得勞動警察大哥。在咱這兒行不通，除非去國外的創意之都什麼。其實也沒必要，國際時裝界公認性感指數最高的服飾就是牛仔褲。像Tony這樣的體格，牛仔褲穿到露出人魚線——隻需要一點點，多了就畫蛇添足了——那絕對OK。”
    剛好有個侍應生過來送酒，正麵還是個青澀的男孩，笑容甜甜的，一轉過身去，露出一個光光的虎背熊腰，反差人設，令人上頭。
    小李子看著侍應生離開的背影，說：“露一點是審美，露兩點是耽美，露三點是臭美，露半拉屁股就是唐老鴨了。”
    魯超說：“露三點的廣告而今多了去了——第三個點我是指的是肚臍啊……”
    小李子聲辯說：“我不是指那三點，我是說比例。”
    張大夫說：“他知道，故意跟你攪合呢！”
    這圈子就這麼閑聊啊？帶著意淫的成分。我覺得挺無聊，轉頭看斯諾克年度“英錦賽”的電視轉播。
    魯超他們不看。男生不被斯諾克吸引的不多。
    他們幾個樂了一陣，接著便開始議論給丁丁哥的俱樂部做走街秀，不如做“快閃”更有效果，而選址是大有講究的。
    魯超煞有介事地說：“第一站肯定是港彙啦。這個商圈周邊還有美羅城，人氣也不錯，可以在美羅城也打一個點。靜安寺綠地可以考慮，不過那兒是蓋據點，一大幫男孩聚一起，還以為是搞彩虹遊行呢，不行不行……讓政府誤會的事咱不能幹，要回避，靜安寺不能去。收官站一定得去萊佛士……那是上海的中心點，上海的中心點不就是亞洲的中心點嘛，影響大啊。”
    我眼睛盯著比賽，插話說，那也是蓋據點，比靜安寺綠地還聚氣。
    ……電視主持人也夠操蛋的，賽事名能這麼縮略著播報嗎？“英國斯諾克錦標賽”念起來有那麼累？要不幹脆就“UKSC”。英錦賽，英錦賽，怎麼聽怎麼別扭。跟隨時要掉窨井裏似的，鬧不好還有更糟的聯想……
    魯超以疑惑的眼神看我：“是嗎？咋那麼多據點呢？要不我們不回避了？要這麼回避下去沒幾條街可去了。Tony你能不能不看那破比賽啦？回頭看著我，聽我說！”
    我說，成，要不再來瓶紅酒？
    “來啊。”魯超拔高聲音說：“喝酒客氣什麼？”
    張大夫笑著說：“別跟酒過不去。重點要考慮警察大哥能不能允許，要是行不通，不全都是瞎說跟酒較勁嗎？”
    魯超和張大夫為了到底行得通行不通爭起來，魯超說：“那就搞點明星效應，請幾個明星，喜歡美黑的那種，古天樂、謝霆鋒……那總行了吧？有明星參與警察通常不幹預。還有那個淼淼，他天生黑，不用曬就可以上了——他也算是個小明星了。”
    怎麼說著說著又說到了淼淼？我心裏一硌楞。本來，這個晚上我打算忘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