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若成佛  14、油悶大蝦和洋蔥湯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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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油悶大蝦和洋蔥湯
    丁丁哥要請我們吃飯。眼看都過飯點了,我們也都同意。
    進了俱樂部隔壁的餐館,丁丁哥一麵點餐,一麵對我說:“有沒有考慮讓我家淼淼做你的模特啊?”
    我哪敢,我說。人家是正兒八百的體製內的人民演員。
    丁丁哥說:“像淼淼這樣優秀的演員,哪一點都不必那些流量明星差,可就是知名度不如人家。淼淼得借助一些其他手段擴大一下自身的知名度。”
    淼淼微笑著,對此提議不置可否,自顧自地說:“要個焗大蝦吧,這裏的大蝦做得好吃。”
    “淼淼喜歡吃蝦。高蛋白。”丁丁哥對我說。
    我說,其實,我剛才一進門,見到淼淼就有這想法,他這個型多難得啊,主要是氣質與眾不同。不過現階段不行。現在我們隻是做大E的模擬廣告,盡是些內衣、居家服之類普通廣告。淼淼不能做這個,我也不會讓他去做什麼內衣模特。等真把單子拿下了,需要有高端設計,我會考慮讓淼淼做一個專輯,比如一線品牌的西服什麼。他的氣質做一線絕對沒問題。
    丁丁哥對淼淼說:“別看Tony老是莽裏莽撞的樣子,其實他心裏有譜,我欣賞他這種性格。”
    丁丁哥謬獎了。我躲開丁丁哥摸我腦袋的手,說,說我好話也不給你拍代言。不吃軟的,別給我下套。
    大蝦上來後,我看淼淼吃得很斯文,單感覺得出有滋有味,於是,就把自己那一份蝦夾到他餐盤裏,淼淼問我是不是不愛吃蝦?我說,晚上我們公司還有聚餐,中午我不能吃太多,不能便宜了公司,哈哈哈……
    丁丁哥說:“Tony真是大人了,上一年和他朋友小飛一起來我這裏,兩人吃什麼搶什麼,我心裏Tony一直是個小霸王,還是個吃貨。現在都會照顧人了。”
    我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便以“我減肥”把這話題結了。
    後來,丁丁跟我打聽魯超哥哥的事,說最近怎麼老沒見他?我說,咳,這菜鳥,頂不靠譜了。我告訴丁丁哥,魯超到外省拍電視劇去了,還是嫂子沈渡寫的劇本,夫妻拍檔,夫唱婦隨。他這一走,音訊寥無,上一次給我發短信還是半個月前,看來工作得挺投入。
    丁丁哥問:“他們倆現在關係怎麼樣啊?”
    我心裏一咯噔,因為魯超的事丁丁多半是有知道的,氣味相投的人,蛛絲馬跡全能看出事兒來。他問這話,估摸是覺得魯超會跟他一樣,因為自己的問題早晚得跟老婆鬧掰,隻是時間問題了。
    丁丁哥是個無奈的出櫃人,他的曝光全因為和老婆離婚。
    女生鬧到離婚這一步,不能不跟人申訴原由,沒高尚到把一切歸咎於自己,替人隱瞞真相,她非得四處叨叨以博得同情,於是,這事鐵定是包不住了。丁丁哥的前妻是個非常漂亮的女演員,由於這件事,她傷心欲絕,毅然放棄了演藝生涯,還放棄了兒子的撫養權,遠走美國,一去不返。據說,丁丁哥的兒子現在都快我這麼大了,沒有二十,也有十六七,正在叛逆期。見過的人都說丁丁哥的兒子是個小帥哥,子承父相。我擔心,丁丁哥兒子的血液裏是不是也有類似基因,那樣,真夠糟糕的。血裏帶出來的東西,你隻能接受,要不怎麼說“出生是無法選擇的。”
    我聽丁丁哥問及魯超夫婦倆的感情,機巧地回答,挺好啊,要不怎麼會拍檔拍戲呢?
    “嗬嗬——”丁丁哥頗有深意地笑笑,我怕他再問什麼,涉及到魯超的其他事,趕緊把話題閃了。
    丁丁哥這些年專心於事業,專心撫養自己的兒子,沒怎麼聽說有緋聞,雖然他身邊美男如雲,還開設了專以男生為對象的“美黑”俱樂部,可真正達到“過從甚密”、讓人有猜疑的對象幾乎沒有。就是說,喜歡歸喜歡,欣賞管欣賞,真正進入感情層麵的事丁丁哥特別慎重,甚至不再染指。比如淼淼,我看丁丁哥看他的眼神多半是慈愛、欣賞、職業的,沒什麼異念。而我,這麼油滑,這麼難駕馭,又琢磨不透,更不會對我存非分之想,隻是單純喜歡我而已,跟待他兒子的態度差不多。丁丁哥這是到了一種境界。一個資深同誌,曆經磨礪,看破紅塵,看淡世相,看輕愛情,破繭化蝶了。誠然,圈子裏這又是一類人,超凡脫俗的人。和丁丁哥接觸其實蠻安全蠻坦然的,旁人也不會有什麼議論,仿佛世界上確有這麼個幹淨的純男世界,與淤泥無染。
    我聽了解丁丁的人說,事實上,他生活中有個舊情人,和沈渡姐還是同行,是不是就是導致他離婚的那個我不清楚。反正聽人提到他,我愕得半天沒把嘴合起來,因為這人和丁丁哥太不搭了,整一個又醜又宅又沒趣的邋遢男,而丁丁哥多精致多講究多美感啊,早推20年,就丁丁哥那個頭外形,絕對跟我和淼淼有得一拚。傳說,那邋遢男寓所裏掛一溜襯衣,一件件挨著穿,穿髒了,從頭再輪一遍,挑一件差強人意的繼續穿,不帶洗的……我不知道丁丁哥怎麼受得了這個,怎麼能和領子發黑的男生“劈情操”?也許,丁丁哥的感情世界裏隻有類似愛情的那東西,沒有其確定性;也許,感情世界就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
    丁丁哥一邊吃一邊還不忘對淼淼叨叨,問他看沒看出來我這種男生和他們做舞蹈的有什麼不同?
    淼淼笑著說:“什麼啊,看不出來,我看都一樣。”
    我也說,不同嗎?
    淼淼問:“比我們壯一點?”
    丁丁哥說:“看沒看出來,Tony稍微有點羅圈腿?”
    我說,有嗎?我“羅圈”嗎?沒那麼醜吧?!
    丁丁哥說:“對跳芭蕾的人來說,羅圈也許是個缺點——芭蕾演員講究腿直,要能夠兩腿夾緊。但在日常生活中,男孩有點羅圈其實很帥,整個人有架起來的感覺,而不是夾著的,顯得拘泥。男孩為什麼要練闊背肌,也是這個道理,讓兩條胳膊也架起來,有一種輕易不服輸的勁頭。古時候,歐美國家的男人騎馬,通常有一點羅圈,而善騎是一種很高雅很強悍的氣質,這種觀念,直到今天對時尚界仍有很深的影響。”
    “是嗎?”淼淼仿佛很長見識,聽得手裏的叉子幹脆都停下了,還不時看看我。
    “你們不懂,”丁丁哥說。“走秀的男模哪怕裝也要裝一點羅圈,不能夾著走……Tony你做這行的,不能不懂這個。走路的樣子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太重要了,但裝出來的總不如與生俱來的看上去自然。印度寶萊塢有個男演員——赫裏尼克·羅斯漢,本人身形並不高大,但步態非常瀟灑。那股勁頭,隻幾步路,就迷倒全世界女觀眾,被奉為天王級……你們有機會好好看一看他的片子,好好琢磨琢磨那勁兒。當然,羅斯漢的眼睛也非常迷人,簡直就是兩顆藍寶石……”
    淼淼問:“他也羅圈腿?”
    丁丁哥略略一笑:“你們不能這麼理解問題,藝術這玩意講究舉一反三,不能死摳。”
    我說,我知道男模幹嗎都要裝羅圈……
    我故意賣關子,慢條斯理地嚼著嘴裏的食物,等淼淼問急了,才說,所有男模都想讓人知道他夾著一大玩意,兩腿沒法並攏,其實,沒那麼大……哈哈哈。
    丁丁哥差點笑噴:“你這孩子,說話沒有一點忌諱,幸好今天飯桌上沒其他人。”
    淼淼則顯得很羞澀,他沒想到我這大帥哥會說出這麼粗魯的話。
    淼淼和丁丁哥都是從不說髒話的那類男生,可我覺得沒必要這麼拘謹,男人之間還講究這個多沒趣啊。事實上他們倆也沒覺得我有傷大雅。
    淼淼囧勁過後,突然很狡猾地說:“原來如此,我有點明白了……”
    明白什麼啊?我故意問。
    淼淼第一次爽朗地笑起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紅口白牙又胡說了,這話題是由丁丁哥說我“羅圈”開始的……我這不是打自己臉嗎?
    淼淼這小子骨子裏其實也很小壞。
    我剛想申辯幾句,撇清自己,突然覺得這事不能再延申,越抹越黑。這當口,丁丁哥冷不丁給了我一建議,替我解了圍:“誒Tony,我給你出一個好點子——”
    就是那天,我有了招,盤桓於心的難題迎刃而解。丁丁哥建議我們公司用俄羅斯模特,這是個極好的點子。俄羅斯模特不僅外形出眾,非常國際化,目前通告出場費還低。這是大陸廣告界還沒發現的新大陸。
    當時,我真替我們公司高興……也真想替我們公司謝謝丁丁哥。
    …………
    聖誕派對之後,公司開始放聖誕假,一周,主要是考慮外籍員工的需求。但我們二部例外。濤老大特狠,讓我們集中精力迎戰大E的招標會,這一周都得加班,至於欠大家的假,說日後分期補還。
    既然有言在先,大家夥都沒得說,老老實實幹活,各忙各的。整個部門唯有我手裏暫時沒有很具體的事務。但我心裏明白,我的角色是“先甜後苦”。
    聖誕那天,我到公司逛了一圈,看了幾分簽約“特模”的資料,隨手翻翻模特送交的寫真,一時間想,既有了挖掘啟用俄羅斯模特的計劃,這些材料不看也罷。
    公司放假了,樓層裏看不見人跟老鼠樣穿梭的景象。昨晚“派對”鬧騰得夠,部門加班的人聊了聊昨晚的趣事,相互擠兌幾句,也很快歸於安靜。沒事,無聊,在忙碌碌的下屬麵前晃悠也不好,我便打算去幹媽那兒躲躲。電話裏我對幹媽說,燒個濃湯吧,一會兒我過來午飯。
    我幹媽一手菜燒得極具水平,其中尤數羅宋湯、炸豬排這樣的老派西菜拿手。多半是那陣子一徑惦記著俄羅斯那檔子事,勾起了我想喝羅宋湯的念頭。
    等我到幹媽家時,老太太把烹製羅宋湯的食材都備得差不多了。我對幹媽說,今兒我來做湯,你在一邊教我。
    幹媽拂著手說:“哦呦弟弟啊,不要來添亂了,幹媽一息息就好的,燒隻湯快來兮,你等著吃就好。”
    我堅持要自己試手,幹媽拗不過我,又見我興致勃勃,就隨我胡來。小保姆小紅在一邊替我打下手,幹媽指導。燒個湯跟手術室開刀似的,有主刀醫生,醫生助理,麻醉師。
    我按照幹媽的指點,先把洋蔥切成條。這可是個苦活兒,沒多會兒,我就被洋蔥飛沫辣得眼淚直淌。小紅一會兒給我擦眼淚,一會兒替我圍裙布,一會兒幫我挽袖子,看著比我還忙。
    完了,洋蔥下鍋,炒至焦黃,幹媽說:“連鍋鏟都拿不像樣,怎麼討老婆!?”
    我說,老婆不是跑了嗎?
    這會兒,幹媽總算逮到機會:“跑了就跑了……弟弟啊,你從前的女朋友實在也沒啥好,馬來西亞人呀,我曉得的,就是老早的南蠻人,皮膚墨黑墨黑……不靈的,不靈的。”
    我說,幹媽,那你給我找個美國媳婦,那一定白。
    幹媽說:“美國女人有啥好,塊頭大的要命,還不肯養小人(孩子)。阿拉弟弟賣相嘠好,又長又大,正正經經尋個中國老婆,噢?”
    幹媽好像即刻要我允諾,我就順著老太太“哦”一聲。聽幹媽的,我說。
    幹媽頓時喜笑顏開:“弟弟頂聽話了。”老人真是好忽悠。
    我心裏想,這席話幹媽其實早想說,苦於沒機會。她說Sally是南蠻,我哭笑不得。
    被幹媽一攪合,我心情黯然,煮湯的熱情蕩然無存。Sally的事不可提,那是我心頭不可愈合的傷口……永遠的痛。
    眼看湯快好了,一鍋子稠濃湯汁開始咕嘟,我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念,於是匆匆對幹媽說,幹媽,飯我不吃了,我要走了……
    幹媽無比驚訝:“這小囝哪能搞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陣風,就不能陪幹媽吃頓飯?”
    我說,想起一急事,你和小紅吃吧……話沒說完,我人已經在電梯裏了。
    我突然起念,是不是該去趟北京,用聖誕假?閑著也是閑著,何不趁此機會去看看Steven,他馬上要結婚了……
    Steven元旦要舉辦婚禮不是他親口告訴我,好長時間以來,我和他沒一點聯係。
    消息自然是從北京傳來。當我聽到這消息時,什麼反應都沒有,心裏極為平靜,就跟聽到任何一樁婚嫁消息一樣。他和虹姐都好幾年了,一路風風雨雨磕磕絆絆幾度危機,可始終沒到分崩離析徹底分手的地步。眼下,終於要以要昭告天下,以一種常人最容易接受的形式把夫妻合法地位確定下來,也算是風雨過後見晴天了。
    餘下的問題是,我該不該去祝賀一下,送份賀禮?
    該!於情於理都應該。
    但這事我遲遲下不了決心……拖著拖著就臨近元旦了。不知道怎麼,這天自己腦子一熱就決定去北京,而且一旦決定,義無反顧。
    人呐,做什麼都不能瞻前顧後優柔寡斷,越考慮就越猶豫不決。衝動有時是魔鬼,可有的時候,誰說不是促成一件事的先決條件?
    沒到天黑,我已經在首都機場了。
    我多久沒回北京了?
    北京的哥哥們一直打電話催我過去玩,還有一幫老姐姐,可誰也沒動搖我“此生不再回北京”的決心。最終動搖我的是我自己。
    十二月的北京真冷,航班也不準時,一出機場,迎麵冷冽的空氣,讓我頓時想起在北京的日子,天灰、地凍、樹禿、心涼……一切恍若昨日。
    到這會兒,我才意識到,到北京踩一踩當年,心裏那種酸酸澀澀的滋味其實是溫暖的。到北京,就是要感受那種凍,那種被冰冷的空氣裹挾的溫暖,否則白來。
    表哥表嫂不在京,一落地,我自然要考慮“投靠”哪位哥哥?毫無疑問當然是辜大哥啦。
    辜大哥在電話裏聽我說正打車去“寶麗”,趕緊說:“這孩子,怎麼不叫五子去接你?趕緊跟司機說,調頭去昆侖飯店。就在東三環,那是上海人管理的酒店,離機場也近,你就住那。”
    我說,不用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寶麗”,大哥您就別操心了。
    辜大哥說:“定了,不改了。一會兒我就讓五子去昆侖找你。”
    一言九鼎。
    過後我一想,不住“寶麗”也好,免得觸景生情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
    剛在“昆侖”住下,哥們姐們的電話就不斷進來,看來我到北京的消息不脛而走即刻就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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