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宣子落剛搬進府宅裏的第一夜，就能與於此地蟄伏的精怪躺在一起。而這些精怪裏有的隻剩下一半人形，有的直接化出了白骨，屍身橫陳在院中的枯草石子上。
    滿府的丫鬟小廝聞聲簇擁起大清早剛從屍身裏爬起的宣子落，又是好奇又是膽怯，同時還不乏對宣子落道法高深的敬畏。
    有幾個丫鬟踮著腳尖，抬眼瞧著那院裏的屍身，有認出的大駭一聲，水蔥似的指尖指著那心髒已被踩碎，還留著一張油臉人樣的蛤蟆精，心惶氣悶斷續吐字，
    “那……那不是一直在膳房裏燒柴火的老夥夫麼？”
    身邊人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細思起來也不由覺得驚悚。
    比之更誇張的卻還是那些認出了墨狐化的狐妖美人的小廝，這小廝一副魂不附體，柴骨嶙峋的病夫樣，此刻看見了狐妖美人歪了脖子，露了尾巴的原身，直接一口氣噎死了。
    他想起那些顛倒浮生的夜晚，苦道這是個妖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公的。
    昏死不到一刻鍾，他又回光返現似的突然白眼一翻，渾身抽搐著口中白沫直湧而出，最後兩腿一蹬才徹底歸西了。
    自古妖魔禍人，這一清早鬧下來，可把眾人嚇的不輕。
    “道長辛苦！”
    昨日裏見著的婦人姍姍來遲，臉上敷好的胭脂水粉和身上抹得濃鬱的香膏與這悶了一整個夏夜的血腥腐臭衝突起來，著實讓人更覺反胃。
    她抬眼小心瞥向院中屍身就趕忙移了視線，轉而垂眸含笑，“讓道長操勞了。”
    她此番是一個人來的，身後沒有昨日的丫鬟跟隨，言行舉止大方了不少，也有了個家中大娘子的樣子不像是昨日被一個丫鬟搶了風頭，委屈又無助的娘子。
    隻是她好似是帶了幾分怨氣而來，雖然言行依舊分寸有度，但不難細看出她的笑時咬牙，也能聽出幾分她語調裏的隱忍。
    宣子落默默深吸氣，仔細回想昨夜之事良久卻隻能記起其中無關緊要的斷續幾個片段，最後他搖首沉吟，“此事確非小道所為。”
    婦人聞言遲疑了一下，而後寬袖輕擋了唇反而笑出聲來，細眉如柳葉般的延展道：“嗬……道長過謙。”
    宣子落也附和地笑著，笑著笑著他眯起了眼反問，“隻是夫人也是見聞頗廣的女子，看到這麼引人作惡的一幕能開懷作笑起來？”
    “自是要處若不驚，”婦人聞言臉上的笑意倏而斂了幾分，“處事沉著才能協助好夫君持家。”
    如此想起昨日那丫鬟說到的病弱相公，宣子落不由還真想見上這人一見，他剛想順著話引這娘子帶自己去打探上一二，卻聽到有人嗬斥道他的姓名。
    “宣墨，你做的？”
    一轉身，看見一臉冷意的沈清夕提著劍正對著他，薄唇切齒吐字。
    宣子落隻覺此刻沈清夕周身的草木都能結霜了，他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無從麵對這靈魂直視，又覺得沈清夕提著劍指名道姓喚他著實不講武德，他咬了咬牙，望了會兒天才看向沈清夕無奈道：“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