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夏蘭錯愕：“還……看小說？”
    張蟄頓首：“這一陣還在看，我沒收了幾本。”說罷，他語氣突然柔軟起來，“看都看了，咱也沒辦法，就隻能等著成績出來，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學得紮實了才有時間看小說的。”
    錢夏蘭看向蘇邢，眼神猶如惡魔審視無辜的羊羔。
    該說的差不多也都說了，張蟄最後又和錢夏蘭聊了些幫助學生提高成績的辦法，錢夏蘭聽說看小說的事情本來心裏有些氣，但張蟄儒雅的態度讓她不好意思釋放自己的火氣，隻好一直躬著身，強笑著一直到張蟄家訪結束。
    張蟄臨走前，錢夏蘭非要他把蘇及買回來的那些水果帶回去吃，張蟄推辭說不要，錢夏蘭跟聽不見一樣，使勁往張老師手裏塞。
    “這都是蘇邢給您買的一點心意，洗都給洗好了，您拿著回去吃吧，孩子好不容易買的，你不收著，蘇邢心裏也過意不去。”
    張蟄是教書的，在這種人際來往上總歸是不如錢夏蘭擅長，三推兩推沒推成，最後還是拿著水果對蘇邢說了一句感謝：“這孩子也挺有心的。”
    蘇邢幹笑了兩聲。
    等到送走了老師，蘇邢知道，屬於他和錢夏蘭的戰場要來了。
    果不其然，張蟄前腳剛走，錢夏蘭就轉過來問蘇邢：“你給我說說怎麼回事？你死不悔改了？又看小說？”
    “我哥給我買的。”蘇邢張口就說。
    “你哥給你買小說？”錢夏蘭哼哧笑了一聲，嘴角裏含著的全是輕蔑，“他幹嘛給你買小說？”
    蘇邢道：“你給我撕壞的那些書，我哥買了讓我還給我同學。”
    “他給你買……”錢夏蘭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胸口的怒火，然後就揚起嗓子大喊：“蘇及，你出來！”
    蘇及正在做課外練習題，聽到錢夏蘭的尖叫聲，他眸中閃過了一絲沮喪，但也隻是一瞬，下一秒他就收起書本走了出去。
    “你不知道你弟自製力差嗎，你還給他買小說！”
    蘇及說：“還給他同學的。”
    錢夏蘭開啟自己那一套蠻不講理模式，指著蘇及的鼻尖嗬斥道：“你就該讓他欠著他同學的，要不怎麼長記性！這下好了，你不經我同意就亂買小說，那他這一個寒假養成的習慣不就白瞎了嗎！你不懂你就不要亂摻和，你弟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蘇及帶著不屈不撓的麵色，乖順地點了點頭：“我不該給他買的。”
    “你現在知道了有什麼用？他看小說這個壞毛病不是一樣還沒改嗎！！”
    蘇及不置可否。
    蘇邢在一旁看到錢夏蘭把本該發泄到自己身上的怒火遷移到蘇及身上，本該覺得寬鬆和輕快的，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蘇及波瀾不驚的表情和他低下的頭骨，蘇邢竟然有一種胃脹的堵塞感。
    聽了半天，他忍不住了，在錢夏蘭發飆的間隙打岔道：“媽，別凶我哥了。”
    “上一邊去。”錢夏蘭甩給他一張黑臉。
    “媽……”蘇邢過去拉錢夏蘭的胳膊，“媽你應該凶我才對啊，你凶我哥幹什麼，你還是說我吧。”
    錢夏蘭就是因為舍不得批評蘇邢，才把責任朝蘇及身上推。結果蘇及不溫不怒的性子凶起來實在不解氣，錢夏蘭每每看到他一副淡然寡欲的表情，心中的憤怒就愈發地靠近火山爆發的瀕臨。
    結果這節骨眼上蘇邢不僅不識趣地跑開，還不要臉地朝上湊，錢夏蘭一下子就火了。她無情地甩開蘇邢，冷言冷語罵道：“起開，你個欠操的玩意兒。”
    蘇邢被甩開的手無處安放，他呆滯地看向錢夏蘭：“你行了吧，我哥就是掏了個錢，又不是做了什麼罪行滔天的事，你這樣說他幹什麼啊？”
    錢夏蘭怒喝道：“就是因為你哥他平時太慣著你，你才這樣無法無天的！”
    太慣著蘇邢？——聽到這話的蘇及嘴角不由地抽了一下。
    平心而論，蘇及覺得他不是慣著蘇邢，他隻是做了一個當哥的應該做的事情罷了，如果這反倒成了蘇邢不學無術的借口，那麼就把所有的罪行都壓在他身上吧，他甘願受著。
    錢夏蘭還在掰扯蘇及曾經“慣著”蘇邢的罪行，蘇及聽著，緩慢抬起頭，看到了還在拉扯錢夏蘭讓她不要再說的蘇邢。那個小男孩收起了眼睛裏的鋒芒，隻剩下一張懇求的皮囊，蘇及看著心裏有些沉悶，他不願看到這樣的蘇邢，扔掉皇冠的蘇邢。
    所以他冷著臉開口對蘇邢說：“媽說我，關你什麼事？”
    錢夏蘭也適時插了一嘴：“就是，我看他就是欠揍了。”
    蘇邢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蘇及竟然對他的求情持著這樣一幅冰冷的態度。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朝後退了一步，眼睛裏也帶著萬馬奔騰的慌亂，連心跳都有些不受管控。因為不知道怎麼接話，蘇邢緩了半天，擠出來一聲尷尬的“操”，然後頭也不回地就轉身回了自己的臥房。
    見到蘇邢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開，蘇及鬆了口氣。再去聽錢夏蘭瞎掰扯，心裏竟然也舒暢了許多。
    比起的服軟的蘇邢，蘇及更想看到那個不怕死的小惡霸。這倒不是希望蘇邢繼續以往的任意妄為，他隻是希望蘇邢能保留住那一份居高不屈的天生驕傲。
    畢竟那個桀驁不馴、什麼心事都沒有、整天狂得像個小霸王一樣的蘇邢，是蘇及在這個寡淡且無味的人生裏，唯一的一塊羈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