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及洗完衣服，曬到陽台上就去吃飯了。
    晚上臨睡覺之前，錢夏蘭去陽台上收衣服，臨走之前攥了一把蘇邢的校服，滲出了點滴洗衣水，順著指尖朝手腕流淌。
    她喊蘇及過來。
    蘇及聞聲，合上課本，來到陽台。
    “你怎麼又沒擰幹淨啊？這麼濕，明天你弟上學還怎麼穿？”
    蘇及把濕答答的校服外套取下，說道：“我再擰擰。”
    雖然他覺得即使是擰到線頭崩裂，這樣的鬼天氣也不會讓一件剛沐浴過的衣服次日一早就回歸幹燥。
    但他還是照做了。擰到虎口處因為摩擦而微微泛紅，蘇及才展開掛滿褶皺的外套，重新掛在衣架上。
    錢夏蘭摸了摸，發現手感和方才並沒有什麼差別。她拂去衣麵上的折痕，說：“這樣好多了，以後做事多想想，你看這，總不能讓你弟穿濕衣服去上學吧。”
    蘇邢聽到外麵的動靜，在臥室裏大聲嚷嚷著：“不穿校服正好，我才不想穿校服呢。”
    錢夏蘭邊笑著邊朝蘇邢臥室走過去：“你不好好寫作業，瞎摻和什麼？”
    聽到外麵那人說話聲音逐漸靠近，蘇邢立馬用練習冊蓋住手機，胡亂抓了一隻筆，低頭看左上角的第一道題。
    操，這是英語練習冊。
    今天晚上數學作業是做合並同類項的同步練習冊習題，媽的，他拿錯了。
    錢夏蘭走進屋裏，看到一個奮筆疾書的小小少年。
    “這都快十點了，做完作業就快睡啊。”錢夏蘭把從陽台上收的衣服放到蘇邢的衣櫥裏，又跟他說：“一會我給你拿包牛奶喝。”
    蘇邢忙著編答案，埋著頭說不喝沒胃口。
    “喝點有助於睡眠。”錢夏蘭說。
    “都說了我不喝。”蘇邢有點不耐煩，他和王洺發短信討賠償，死胖子那邊眼看著就要被他說動，錢夏蘭偏偏這時候進來，煩死了。
    “我都給你燙好了……”
    “煩不煩啊，我都說了我不喝，你老是擱這兒喳歪喳歪，誰寫的進去作業啊？你不想讓我睡覺了？”
    錢夏蘭一時語塞，瞥眼看到桌麵上書本攤開的一頁還有大片大片的空白，一瞬間有些心疼。
    “行行，我不打擾你了，寫完快睡。”她說完就腳步輕緩地走了出去，順帶著貼心地替他關上了門。
    關門的哢噠聲柔軟得像是微風掃過。
    門外的蘇及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躡手躡腳的錢夏蘭，隨後遞給她一小遝疊得整整齊齊的卷子，小聲說：“媽，這是期中考試的試卷，要簽字。”
    錢夏蘭一打眼，寫得滿滿當當的紙張上畫滿了紅色對號，左上角的分數漂亮到讓人眼球忍不住地打晃。
    蘇及的卷子一向都是這樣，雖然錢夏蘭看的不多，但卻早已經習以為常，不再感慨和欣賞，執筆一揮留下自己草率的墨痕，就轉身去忙活其他的事情了。
    錢夏蘭忙完準備睡覺，路過蘇邢門前突然想起了什麼，推門而入問道：“小邢，你們期中試卷不用家長簽字嗎？”
    剛把手機夾到腿縫裏的蘇邢驚魂未定，閃爍其辭道：“簽字？啊，不用啊，我們老師都不給我們發下來，上哪簽字去？”
    “你們期中考試，老師就什麼也沒說嗎？也不發成績，也不發試卷？”錢夏蘭納悶。
    蘇邢聽到考試就煩，低聲暗罵了一句操，然後迎著錢夏蘭疑惑的目光，反駁說：“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們就是走個形式，不是我哥他們那種正兒八經的考試，你怎麼還沒完沒了？非得一趟趟進來，你試試你寫作業的時候別人一進一出的你煩不煩。”
    錢夏蘭有些生氣，說蘇邢這什麼破脾氣，真是慣的不行。
    說完她就默默地走了出去，依舊是輕手輕腳，輕緩無比地關上了房門。
    蘇邢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掏出來夾在腿縫中的手機，看到王洺發來的短信：你個鱉孫子，一點虧沒吃還要宰我一頓。
    按常理分析，是蘇邢先招惹的王洺，衣服髒了也不是他自己洗，的確是不吃虧，但蘇邢偏生地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大委屈，硬要王洺請他吃飯。
    王洺也是沒招了，破財消災的事情他幹的多了，倒也不差這一回。
    但王胖子有套路，他口頭上就是不答應，慢驢拉磨似地跟蘇邢耗。
    蘇邢被錢夏蘭搞得有點火氣，手中的手機仿佛成了他彼時唯一的出氣筒，他用力地按著九鍵鍵盤，給王洺發了句：你媽逼的，不請我吃飯就等著死吧
    剛按下發送鍵，就聽到門環轉動的聲音，嚇得蘇邢渾身一哆嗦，趕緊把手機塞到本子裏。
    他媽的，真是沒完沒了了。
    蘇邢咬著牙想，他倒要看看，錢夏蘭這趟進來又有什麼屁事要嗶嗶。
    豎著耳朵等了好久，沒等來她說話的聲音，卻等到了眼前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蘇邢心裏負能量小盒瞬間崩裂，裏麵的黑水蔓延，滲入四肢百骸，腐蝕著他本就不太善良的耐心。
    他抬手猛地一推：“都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喝！你有完沒……”
    乳白色的奶隨著劇烈的動作漾了出來，潑撒在來者蔚藍色的衣擺上。
    蘇邢咽下去後半句帶著戾氣的牢騷，幹幹地笑了兩聲：“哥，怎麼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