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熟悉巨響，王彤整個身子微微一頓，身周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她還以為又有人跳樓，納悶這種房子怎麼還有人租，不緊不慢地上樓了。但在快到達自己樓層的時候，卻不自覺地往上看。
    這棟樓沒有電梯，看著上層的樓梯，卻像有個聲音在引導著她逐漸往上走。即使僅存的意識告訴她，上去了就下不來了，但過去所有的經曆讓她刻意忽略了本能警告，一步步往上走。也許，下不來了更好。
    高祖父看著這一切，嫌棄又無奈地撇撇嘴。這丫頭真是個命運多桀的，難道要一次次出手相救嗎？那也太沒完沒了了。可惜啊，難得有個有天賦，居然就這麼死了，還得等多久才能再出一個？
    暢通無阻，甚至於連一個鄰居都沒遇到，亦或是……完全看不到身邊人經過。王彤隻看得到自己上樓的腳，輕鬆地推開本該鎖上的天台門，在天台的圍欄旁停下。
    圍欄才一米四高，卻讓王彤好似回到了當初大學時被迷惑上天台要自殺的場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其實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麼多年以來，她從未被完全迷惑得毫無意識，就因為她倔強的性子。
    但是此時的她，卻不想再堅持了，都不知道在堅持什麼。媽媽嘲笑又如何，被鬼困著又如何，有意義嗎？最痛苦的事不是她遭受過多少苦難，而是根本看不到希望。王彤扶著圍欄就要爬上去，圍欄上卻多了一雙女人的手。
    她也是來跳樓的嗎？沒想到還有個伴，房東太太肯定氣壞了，大家都來這跳樓，還成自殺勝地了嗎？王彤再次要跨過圍欄，耳邊卻傳來了女子崩潰的大哭聲，樓下還傳來了圍觀群眾的起哄“到底想不想死啊，快跳啊”“不敢就下來，別嘩眾取寵了，是不是想搏出位啊”“別礙著我做生意，要跳就趕緊的”
    這棟樓隻有七層，加上天台才八層，再加上樓下做生意，有很多大喇叭，惡毒的話不斷地清晰傳入了王彤的耳朵，身邊的女子卻從嚎哭變成了哭笑不得，但王彤就是能感覺到她越加濃烈的絕望，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
    女子滿臉淚痕地坐在圍欄上，眼裏盡是絕望跟痛苦，令人心碎。即使站在身邊開始不哭出聲，也能感覺到她的心情，讓王彤覺得可笑又堅定了跳樓的決心。也許兩人都是出於不同的原因跳樓，但都是對這個世界毫無眷戀，有太多不甘，見不到一絲的希望了。
    這個女子跳樓前先做預警，而不是直接跳下，不是很善良嗎？起碼不會砸到無辜的人。一開始還有些讚同女子的做法。慢慢的，王彤的情緒更加低落，一直不願承認的真相逐漸浮上了心頭。
    其實在這個家，不隻是媽媽而已，爸爸也不愛她。雖然她每個月的生活費是由媽媽定的，但轉賬的是爸爸，媽媽也不查賬，爸爸卻從未想過在每個月給弟弟轉三千的時候，給她的五百轉多一點。在這點上，他是默許了媽媽的。
    其實想起來，爸爸也從未疼她，隻是因為不像媽媽那般變態，所以才能自欺地告訴自己，爸爸跟媽媽不同。弟弟也是，她那麼疼他，他也明知道兩人的距離，卻從未幫過她一點。
    還有哥哥，也是被媽媽疼著的，工作了，生活過得很寬裕。知道她生活艱難，也沒給過她一點錢。還有姐姐，好似很討厭她長得漂亮，還半開玩笑地說她為什麼沒被拐賣去山裏，一輩子幫人生孩子，操勞到四十幾歲就跟七八十三歲似的。都說是開玩笑，但誰知道是不是帶著七分真呢。
    而且，姐姐好像月入過萬，也從未想過給她一點生活費。好像是在想著，自己承受過的苦，憑什麼她就能幸免，都得受一受才心理平衡。可憐她這輩子，過的那麼辛苦，卻從未有人愛她，真是可悲。
    但更痛苦的是，王彤一直覺得有些模糊的一段記憶逐漸清晰。那就是七八歲的時候，趁著四下無人，舅舅偷偷摸摸地拉開了她的衣服……她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腦袋，為什麼會記起來？好惡心，好髒！
    本以為自己自殺的時候會十分坦然，但一麵對逐漸清晰的過去，王彤還是無法抑製地大聲嚎哭起來。當人二十幾年，連個依靠都沒有。她緊抿著唇，還是無法抑製哭泣，嘴裏念叨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都說佛慈悲，在她孤零零死了後，麵對四周人的謾罵跟議論，十分無助的時候，能幫幫她嗎？
    聽到佛號的女子微微一頓，恍惚間停下了哭啼，一臉茫然地看向王彤。
    王彤極度的陰鬱突然淡了一點，下意識地看向了一旁的女子，見她一臉茫然，抽了抽鼻子道：“多聽聽吧，不然死後，也不知道有誰陪。”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有點害怕，死後會去哪呢？她長這麼漂亮，又沒警察管著，要是被非禮了怎麼辦？
    女子的臉十分平靜，沒有說話，王彤又一股腦念了十幾遍，這才打算鼓起勇氣跳樓，卻見女子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得說道：“如果你沒想好，要不，就先別跳了吧。也不用覺得丟臉，隔這麼高，那些人看不到你的臉，以後也認不出來的。”好了，該跳了，不然樓下觀眾該有意見了。
    “可是我已經不知道怎麼活了。”女子扭過頭，回想著之前的一切道“你信不信鬼啊？”
    “信。”自己不就是被鬼逼到……好似也不是全因為這個原因，還因為媽……不，是因為所有一切，就連跟她不在一個空間的鬼魂也來影響她所有的運氣，見不到希望才會想死的。
    “我也信，我是陰陽眼，膽子又小。從小到大經常被糾纏，嚇掉魂，經常喊人來叫魂。時間一長，我爸媽也煩了。”女子坐在狹窄的圍欄上，將下巴埋進自己的雙手間，似乎是因為終於有人願意聽她說話了，而止不住話茬。
    “什麼事都做不成，找男朋友隻會遇到渣男，身體又差。後來我終於找到辦法了能解決了，就是念經。可是我媽媽覺得我那樣太浪費時間了，不如用那時間多打點零工，能多點錢借給我弟弟買房。
    嗬，她根本不在意我死活，我已經明確說過，那樣我就無法活了嗎。可她根本不在意，你是沒想到她當時那種眼神，真的是冰冷又厭惡，恨不得我馬上死那種。我受了那麼多委屈，不斷安慰自己，隻要有家人安慰，我一定能撐下去的，可是沒有人理我。就算我再把賺來的錢都給他們，他們還是不關心我，還撕掉了我的經書，剪掉我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