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蔣寧覺得棗嶼秋對自己有意無意的勾引是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
    那天晚上蔣寧跟一幫哥們兒在酒吧喝酒，聊得正歡的時候一個長的挺不錯的卷毛青年端著酒杯就朝著蔣寧過來了，一開始的時候磕磕巴巴的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意思就是想認識認識蔣寧。
    蔣寧一看他的臉蛋紅的不像話，眼神尤為迷離，走路都是靠飄就斷定眼前的小卷毛兒八成是喝多了到他們跟前耍酒瘋來了，上來就是一頓撩撥人的話。
    不理會哥們兒的起哄，蔣寧直接就把他給拒了，他並沒有和人亂來的習慣，結果這小卷毛兒拉著他耍賴不肯走了，蔣寧那會兒臉臭的簡直沒法看，對著一個醉鬼又不能動真格。
    另一端，棗嶼秋是來接人的。
    大概是十來分鍾前有人打電話跟他說卷兒在酒吧又喝多了，撒酒瘋惹了點事，非要拉著對方不讓走，說是對方人多，他們慫不敢上去，沒轍，讓他來把這個醉鬼帶回去。
    棗嶼秋匆匆趕來就看見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黑著一張臉，許紓揚那個臭小子正東倒西歪的拉著別人不放呐。
    說的對方人多，多的還不止是數量，體量也是一個個的又高又壯。
    再一看，跟卷兒一起來的那些人一個個躲在角落裏慫成一團觀望呢。
    棗嶼秋先是瞪了他們一眼，暗罵了一聲，出息！喊許紓揚來喝酒那起子勁頭呢？
    看到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棗嶼秋氣得是直咬牙，出來一起玩的時候再三保證說肯定會看好卷兒不讓他瘋，棗嶼秋覺得保不齊許紓揚膽敢這麼上去糾纏別人就是讓他們給攛掇的。
    走近一些將人看清楚了，許紓揚抓著的這一位，五官端正氣場淩厲多看一眼就讓棗嶼秋心慌的緊，行吧，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也得虧許紓揚沒有逼得對方動手，棗嶼秋在心理暗說，不然自己也得扭頭就跑。
    殊不知他來之前一開始許紓揚還磕磕巴巴呢，後來態度突然蠻橫起來，非得說認識蔣寧，被拒絕了也趕不走，蔣寧起身想走他也不讓，沒等人家給他點顏色看看，那邊噼裏啪啦的眼淚就落下來了，都是男的，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挨著近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怎麼被蔣寧拒絕還哭上了，許紓揚耍無賴就是這麼掉著眼淚不讓人家走活像是別人欺負了他一樣，後來又上手拽住了蔣寧的手腕，要不是他那幾滴莫名其妙的眼淚他早就要挨揍了。
    其實這是許紓揚的一個老毛病，喝了酒就愛哭。
    蔣寧他們好好的消遣活動似乎一下子就被打亂了，別人開不開心他不知道，蔣寧的表情一看就不開心，看上去難免有些凶。
    棗嶼秋自己都有些怵，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他就站住了。
    也正正好就在他站住腳的那一瞬間，蔣寧的視線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一雙黑亮的眸子就這麼定定的看著棗嶼秋。
    棗嶼秋這個人，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挺賤的。
    他長得就挺賤的，不認識的人一眼看過去，哪怕是表麵上沒有什麼，心裏不免都要給他扣上一頂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帽子。
    棗嶼秋是個吊梢眼，就是那種有點細長眼尾微微上挑的，鼻梁倒是秀挺，他還是個天生的微笑唇，加上他長得白，白白淨淨又細皮嫩肉的，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隻有他閉著眼睛的時候看上去還像那麼一回事，一睜開眼睛，顧盼之間眼角都是帶著萬種風情和挑逗，活脫脫的一個狐狸精長相，嘴角又翹著，顰笑之間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用他表弟卷兒的話來說就是長得就是又騷又賤。
    這不免又得從很早以前說起來。
    棗嶼秋小時候模樣沒有長開，還是個小胖子沒大看出來能長這麼一張勾人的臉，越長越抽條好模樣就越來越明顯。
    所以一直以來棗嶼秋覺得自個兒冤的不行。
    就拿讀書那會兒說，高中時候從小胖子變成瘦小枯幹的棗嶼秋早戀了。
    早戀對象是個體育特長生，男的。
    高中那會兒同性戀在他們學校不算什麼稀罕事，畢竟他們學校曾經出現過一對轟轟烈烈的同性情侶，高調的不行，鬧得是人盡皆知，到後來分手的時候倆人舉著大喇叭在操場上互罵對方是情感騙子，引來全校師生圍觀，校風奔放，何況他們那是在背後悄咪咪的發展。
    初戀具體長什麼樣棗嶼秋不記得了，隻記得那哥們兒就跟多數的體育生一樣曬得黑黢黢的，一笑就是一口大白牙，像小太陽一樣灼燒著棗嶼秋那一顆初次萌動的心。
    他和他的小太陽好不容易偷偷摸摸的牽了第一回兒的手回寢室激動了一宿沒有睡著，隔天晚上那傻逼就把他約操場上去了。
    “我覺得我是很喜歡你的，但是我朋友他們都說，就衝你這長相你以後肯定也會綠我，咱倆還是不要處了吧。”
    ？？？
    猝不及防的棗嶼秋一下子傻愣在了當場，他雙眉緊蹙一臉震驚以及不可置信。
    然而那哥們兒一直看棗嶼秋的臉，發現他居然還帶著輕浮的笑。
    分明就是不甚在意的模樣。
    “你看，你還在笑。”
    棗嶼秋：“哈？”
    聽聽，這是人話嗎。
    不等棗嶼秋反應過來，那個比棗嶼秋高了足足一個頭的的前初戀男友像是備受打擊，哭著嚎著繞著操場來回跑了不知道多少圈，在眾人麵前出盡的風頭，好像自己真的已經被棗嶼秋綠了一樣，他的悲傷無處發泄，隻能靠跑步來宣泄。
    就這？就這？就這？
    棗嶼秋真的是整個人都傻了，看著那個飛奔的大傻子，嘴兒都沒有親過就牽了個大汗手，他的初戀就這麼明明白白的剛開始就被結束了？
    第二天那哥們兒帶著室友一起從棗嶼秋麵前路過時，眼神裏滿滿都是對棗嶼秋的控訴卻努力的裝作一副心痛到無所謂的樣子，看得棗嶼秋都以為他是不是有病病，帶著笑意的翻了個白眼更加刺激了那哥們兒，此後就在他那種怨懟中帶著無限哀思又帶著一絲絲喜歡的眼神看到了高考結束。
    至於後來為什麼一直談不上時間長的戀愛，棗嶼秋想想就氣得要死。
    我們小棗就不是個隨便的人，但是那些傻逼不是。
    “看你就知道是會玩兒，不用那麼認真。”
    “談戀愛而已，還能談一輩子不成？”
    諸如此類的話，不止是把棗嶼秋勸退，甚至是連談戀愛的心思都給磨滅了。
    長這樣兒就不能正經規矩的談戀愛嗎？
    棗嶼秋為人處世明明還是挺正經的，長這麼大就老實本分的很，除了談了高中年少輕狂那一場人盡皆知又早夭的初戀，別的出格的事兒一概沒有做過。
    再說回來，明明棗嶼秋覺得自個兒和這個酒吧的氣場格格不入，燈紅酒綠，震耳發聵的音樂都不是他喜歡的，但是偏偏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在這兒玩的很開的那一型，實際上他哪回來酒吧不都是操著心來接許紓揚的。
    全都賴他自己個兒的皮相。
    棗嶼秋硬著頭皮是迎著蔣寧與他那一眾的哥們兒的視線走過去的，他挪著小碎步，好不容易到了蔣寧他們跟前吧，蔣寧還是直勾勾的看著他，棗嶼秋與他對視了一眼，沒再敢看他的眼睛。
    棗嶼秋個兒不高，將將到蔣寧的下巴。
    他昂著頭，表情控製不當，盡管他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想跟蔣寧道個歉。但是亂瞟又始終沒個落點的眼神在他人看來是飄忽不定的，“那，什麼，對不住了哥們兒，這個傻、酒鬼，是我親戚，我來接接他。”本來罵道嘴邊的逼字生生的被蔣寧的注視改了口。
    他這似笑非笑的表情，有點蕩，微微有勾人心弦的意思。
    蔣寧還沒說話反倒是他的幾個哥們兒用曖昧不明的目光在他們仨人身上遊移，大有“又來一個”的意思，以為棗嶼秋借著來接人功夫也勾搭蔣寧來了。
    棗嶼秋挺真誠的，先是跟對方道了個歉，又跟著說了幾句好話，對著卷兒又是打又是罵的，卷兒就是不為所動，還眯縫著那雙剛剛哭完的大眼兒湊到棗嶼秋的跟前不斷的對著棗嶼秋嗬著他那張臭氣熏天的滿嘴酒氣。
    棗嶼秋被他臭到了，皺了皺鼻子。
    棗嶼秋氣卷兒這個不爭氣的，他一手抓住他的手，卷兒正想準備繼續鬧呢。
    然後又點拉回理智了，再一看，拉扯著他的人是棗嶼秋，然後整個人就蔫了。
    棗嶼秋氣急敗壞，照著許紓揚的腦袋就來了一下，“撒手。”
    許紓揚嗷的一嗓子蔣寧被拽住的袖口一下子鬆開了，已經都被抓皺了。
    許紓揚比棗嶼秋高一點，但是來酒吧接醉鬼這事兒棗嶼秋早就熟門熟路了，許紓揚的手臂環著棗嶼秋的脖子，棗嶼秋把住他的腰把死沉死沉的人往自己這邊帶，對著蔣寧又是一句，“對不起啊，實在是不好意思，這人就是這樣，喝多了就撒酒瘋其實他沒有什麼惡意，實在是對不住了。”
    顯然這樣的事情他沒少做。
    見沒有人搭理他，棗嶼秋眨巴了兩下眼睛。“那我能帶他走了嗎？”
    蔣寧沒做聲。
    見對方沒有難為自己的意思，棗嶼秋悻悻的托著許紓揚就往門口走，期間對許紓揚罵罵咧咧。
    才走幾步，哪知道許紓揚又發什麼瘋整個人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朝著棗嶼秋靠了過來。衝著棗嶼秋的眼睛就嘔出了一口子又臭又泛酸的臭氣，好家夥差點沒把棗嶼秋熏吐了，眼睛辣的不像樣，眼淚都給逼出來了。
    蔣寧把酒杯放了下來，剛剛他已經細看一遍說自己是來接人的那小子，哪知道他才走兩步又回頭了，現在對著自己萬種風情的眨眼睛，嘴角還帶著笑，勾引的意味十足。
    “……”
    棗嶼秋轉過身眨巴了一下眼睛的功夫，許紓揚差點沒摔地上，還好棗嶼秋眼疾手快，一手將人拉了回來，他揉了揉被熏疼的眼睛，罵罵咧咧道，“沃日，你是這哪裏是喝了酒，你是吃了屎吧？味兒怎麼這麼重，都熏我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