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聲音是那樣難過地顫抖著。
    “呃……”對於夜嗣突如其來的動作戈薇顯得猝不及防，隻是苦笑著安慰這個像個犯
    了錯的小孩的人。“我沒事啦……”
    “咳咳……”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尷尬的咳嗽聲。
    “什麼人？”夜嗣警覺地把戈薇拉到自己身後，右手已經握住了劍柄。這次若是再讓她受到什麼傷害，恐怕自己真的是要撞死了。
    沒有動靜。隻有一陣涼風吹過。
    “雖然我知道你們劫後相擁是很正常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也注意一下影響嘛……”
    戈薇連忙跑出來，臉頰因為害羞而微微泛起了殷紅色。“啊，不是啊！我們不是那種關係的！……”
    夜嗣的右手鬆開了劍柄，而後輕鬆地笑了起來。
    “死瀟……”
    “嘿！”不遠處那個聲音的主人從灌木叢後麵走了出來。藍色的發帶，藍色的服飾，腰間的那把長劍隔著劍鞘，突出幽藍色的鋒芒。“什麼人啊！一見麵就咒我，虧我還救了你……”那個和戈薇約摸年紀的女孩不滿地抱怨道。
    “你救我是應該的嘛。”夜嗣理直氣壯又半開玩笑的說道。
    “你！”女孩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然後問道，“對了，你怎麼會招惹到凰焰？還有她下麵的整支烈炎飛隼軍隊？”
    夜嗣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凰焰……？那個千年妖女？”
    “大致地說可以是鳥類……”
    “噢，那個……”夜嗣不經意地撓了撓後腦，“你是怎麼碰見戈薇的？”
    “戈薇？”藍衣女孩想了一下，片刻答道，“哦！是我從雪域的鳥獸那裏救下來的……你也是的，難道你就是這樣保護人家的？”
    “我……”
    “抱歉……”戈薇忽然擠出一絲聲音，“我可不可以問幾個問題？”
    “嗯？”夜嗣望向她。
    “第一，我想知道恩人你叫什麼名字；第二，我想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第三，我想知道……”戈薇忽然停頓了一下，“夜闌是誰？”
    戈薇問完後，又說了一聲：“對不起，問這麼問題實在是很不禮貌……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夜嗣愣住了，一時竟不知該怎樣回答戈薇這一串連珠炮似的問題。
    “咳……”藍衣女孩咳嗽了一聲，說，“好吧，我回答你。我叫軒轅洛瀟，你可以叫我瀟瀟；第二，我和夜嗣是故交；第三……”
    “瀟……”夜嗣突然打斷了她，眼神複雜地望了她一眼，動用了心靈感應的法術。
    “不要說下去了……”
    “為什麼？你還打算瞞著她？”
    “至少現在我不想讓她知道那件事情！”
    “我並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你知道的，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那你……”
    “如果不告訴她闌是誰，恐怕事情會更複雜起來的！”
    “這……好吧……”
    僅僅是一瞬間，夜嗣和瀟瀟之間的想法便已經交流好幾次。瀟瀟望著戈薇，認真的說：“第三，夜闌是夜嗣的親生妹妹，我們三個從小時侯就認識了的……”
    戈薇聽罷，冷靜地搜索著記憶……
    “對了！”她恍然叫道，“我見過她！”
    “什麼？！”這次是夜嗣和瀟瀟不約而同地詫異了。
    “嗯！”戈薇點了點頭，說，“在那座村莊裏……”
    於是，戈薇把那天抱著小狼夜嗣在森林前看到的那個叫做“夜闌”的女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
    而他們倆沒有更驚訝，而是雙雙陷入了沉沉的思忖當中。
    “可……”戈薇低下頭，喃喃地說，“為什麼……你和我的小狼，名字一模一樣啊……”
    夜嗣猛地抬起了頭，注視著戈薇。
    “還有……”戈薇繼續回憶著，“啊！我想起來了！”
    “什麼？”瀟瀟試探地問下去。
    戈薇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把視線移到了夜嗣身上，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便，才緩緩開口：“沒錯……我……見過你的！……”
    夜嗣的眼睛裏霎時閃過了一陣陣驚慌失措，生怕戈薇已經全部都知道了。
    瀟瀟也在一旁沉默地察言觀色著。
    似乎是意識到了氣氛不對，戈薇趕緊轉移了話題：“那個……我餓了……”
    “呃……”夜嗣慌忙回過神來，對瀟瀟說，“嗯，得馬上找個落腳的地方。”
    “好的。”瀟瀟會意，召喚出送給夜嗣的那條青龍，載上戈薇和夜嗣，徐徐升上雲霄，然後飛速地往前方飛去……
    ……
    “娘……？”那冰冷的唇，終於微微翕張了一絲。啟口，竟是那樣艱難。
    眼前這個女人，成熟嫵媚，端莊典雅，嘴角輕輕向上一揚，傾國傾城。
    如夢一般地飄渺，隻覺得視野裏的一切是那麼渴望卻又不真實。女人笑著，梨渦淡淡地蕩漾著。她就坐在前方，一方金色的椅子上。
    竟然真的與自己如此相似！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往前邁去。
    “孩兒……”女人柔聲喚道。
    “……”他怔了一下，又停了下來，遲遲沒有再向前走。
    “娘！——”隻聽見身後有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然後是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他猛地一回頭，竟驚愕得愣在了原地——這個還不諳世事的小孩，就是幾百年前的自己啊！同樣銀色的頭發，披散著下來，沒有一絲被玷染過的汙濁，純淨得無懈可擊。年幼了臉上還帶著稚氣，那枚標誌性的月牙還是淺的，印在額上。
    哦，原來是幻境。他忽然覺得有一種恍惚，仿佛是墜入了一個兒時夢的淵潭裏。
    “娘！”小小的自己撲進女人的懷抱裏，似有幾分撒嬌的意氣。
    女人憐愛地撫摩著他軟軟的發，笑了。在小孩子看來，不過是覺得母親在高興罷了；而他，作為一個成年的人，經曆了數次磨礪，卻看出了娘眼裏氤氳的一股出於母性的擔憂和哀愁。然而，隻是淺淺地隱在一雙金色的眸子裏——若不是她的孩子，想必也一定難以覺察到罷；或者，根本不可能。
    他隻是隱約感覺到，有一種不可估量的危險，正悄悄地逼近了……
    ……
    眼前的景象忽然暗了下來。
    ……
    迷糊裏，又重新恢複了世間的亮色。
    然，一抹血紅，在彤彤火光裏被泯滅。
    那是鮮血。
    他猛然清醒過來，點足朝前方的那個還沒被破壞的房屋裏奔了去。
    進門時，突然感覺到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了進來。他回頭，這才發現，這座不大的房子，居然被結界嚴嚴實實地包圍住了。
    他走進裏屋，看到了那位堅強的母親和蜷縮在她懷裏的幼小的自己。
    “娘……”那孩子恐懼地叫了一聲。
    女人低下頭，安撫著他，示意他不要害怕。可她的表情，分明是無奈的絕望！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晰而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些野蠻人的吼聲：“裏麵！西犬國大將的女人孩子全在裏麵！給我上！……”
    緊接著是一片士兵的回應聲——淒厲的狼的吼聲。
    因為結界的關係，那群狼族的人全被死死地擋在了外麵。見硬闖不行，於是領頭的那個狼人喝令道：“停止進攻，擺柴火，給我燒！”
    不出一刻鍾工夫，屋外就已經是烈炎繚繞，火光衝天了。
    孩子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母親焦急地維持著結界，但長時間的釋放能量已始這位年輕的母親疲憊不堪了。
    他再看不下去了。盡管知道自己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裏怎樣都是徒勞的，但是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放著自己的母親不管不顧。
    他從腰間拔出鬼鬥神，把所有妖力全部凝聚在劍鋒上，手臂華麗地揮出一道弧線。
    “蒼龍破——”
    頃刻間，這個空間光芒四射，隻聽到一陣排山倒海的慘叫聲和房屋倒塌聲……
    ……
    之後，視線又開始黑暗起來……
    ……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到了一個明亮的世界。
    難得的那一頃安謐。
    陽光和煦地投下光芒，透過層層綠葉，灑下班駁的殘影。四周是一片菁菁的綠色，茸茸的草地上盛開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他沒有心機欣賞這些了。他現在隻想知道，母親和兒時的自己去了哪裏。環顧了一下周圍，他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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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燦燦的麥子在陽光下跳耀著，萌黃的房簷在老白樺樹的一側。
    一條小河，清澈，鱈魚透過水麵看遠方的風車。
    呼啦啦地轉，流水潺潺，一點一線勾勒出的山巒。
    無限的自然。
    回想，翅膀，帶自己在湛藍的天空飛翔。
    潛在的抑揚，在似水的年華裏試著綻放。
    古老的村莊，記憶裏仿佛那麼親切。
    回蕩的歌聲，心在自由徜徉。
    漸漸茫茫才發現，已經回到兒時的夢裏，看著燕子沿著山丘蜿蜒掠過。
    一瞬間的回憶，一點點地浮現。
    塵世，童年，故鄉……
    看那窒息的記憶，慢慢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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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就是這裏了！
    那座“日暮”村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哭腔。泠泠的童聲，卻絕望得那樣悲涼。
    他尋聲走了過去，卻看到了一攤血在草地上蔓延開來。他錯愕地趕了過去，看到了綠蔭下坐著的那對母子。母親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臉色蒼白得如雪一般，與那頭銀色的長發隱在了一起。那樣小的自己，跪坐在母親身邊，悲傷地哭著，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滾落下來，浸濕了母親的白裘。
    他蹙眉，走過去，想為母親拭去嘴角邊的血液，卻隻揮到了一方空氣。
    看著母親身上因為過度使用法力而產生的傷口，他猛然明白了：方才揮出去的那股力量並不是自己的，而是母親使盡全力釋放出的法力啊！
    在身體虛弱時如果注入太多的力量，那便等於是對自己致命的一擊。這是父親告訴自己的，犬族人因為身體結構而留下的弱點。
    他心裏瞬間浮上一陣悲哀。於是，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眼裏夾雜著淡淡難過地望著奄奄一息的她，無能為力。
    “殺兒……”女人出聲了，氣若遊絲，“殺兒，我的好孩子……娘不在了，你一定要……咳咳！堅強……好好的……活下去……咳！……”
    一旁的小孩子流著眼淚，驚恐地說：“娘！不要！我不要娘死……娘一定可以活下來的！”
    “……殺兒，聽話，去……找爹……他會教給你……很多很多……咳！那時，你一定會成為……西犬國，最偉大的王……娘會在，天上……看著你……驕傲地，微笑……”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輕了。
    “嗯！”孩子用力地點了點頭，金色的眸子裏第一次閃爍著堅定。
    女人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慘淡而慰藉的笑容。她輕輕搖搖頭，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最後撫摩自己的孩子一次。而，那隻手在半空時，忽然，無力地垂了下來。
    心仿佛在那一刻被什麼東西抽走了，空蕩蕩的……
    周圍的一切在刹那間全部止住了，上空隻環繞著失去母親的孩子淒涼的哭聲。
    他緩緩閉上眼。
    明白了……一切，全都解開了……
    也就是從那一瞬，母親的手垂落下去的那一瞬，他就已經把整個心門鎖上了。他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怎樣的感情，哪怕親情，友情，甚至——愛情。可是，娘在世前卻對他說：世間萬物，最重要的就是“情”。若失去了“情”，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隻有這一點，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違背了母親的意願，固執地凍結了自己的心。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哭過笑過。直到，遇見了……
    腦海裏漸漸浮現她清爽的背影，堅強善良又有一點小小的任性。
    而這一刻，他怔然了——距離今天看到的幻象之前，少說也有三、四天了。而他，竟然把她弄丟了——在這各種生物之間烽火連天的戰國！
    他心裏油然而生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責、擔憂和不安……
    ……
    終於是回到了現實當中，他飛奔下山頭，衝進了那婦女的家中。
    婦女正坐著織補什麼，忽然看到了這個貿然闖入的不速之客，驚訝得手裏的東西都掉了下去。
    “她在哪裏？”語氣冰冷冰冷的。
    說話間她看清了來人，是戈薇的那個古怪的同伴。
    “什麼？她沒和你在一起嗎？”婦女的嘴巴成了蛋形，不可思議地反問殺生丸。
    殺生丸沒有再說什麼，又迅速消失在門口。
    婦女開始擔心起來。剛才，她分明看見了：殺生丸的眼裏，有一種燃眉的焦灼。能讓他急成這個樣子，恐怕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