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王繡萍止了哭喝道，“你怎可直呼王爺名諱？！誰教你的！大不敬！”說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一巴掌朝洛茗湘扇來！
    洛茗湘也是硬氣，竟不閃躲，眼見那來勢洶洶的一巴掌就要落到她臉上，陣風拂過，王繡萍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君陵衡整了整衣袖道：“是本王允許她這樣說話的。”
    王繡萍訝然，眼中盡是不信！
    “繡萍你退下吧。”君陵衡淡淡下令，天生的威儀散發開來。
    “……是。”欠了身，王繡萍不甘地離去，臨走還狠狠瞪了若無其事的洛茗湘一眼。
    屋中隻剩兩人。
    “看不出，你脾氣還挺大的。”他勾起唇角。
    “謬讚，不敢當。”她自顧自斟了杯茶遞過去，“喝麼？”
    君陵衡接過喝了一口，神色古怪道：“你讓我喝涼茶？”冰冷的茶水滋味可不怎麼好啊。
    “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會習慣這種沒香氣的涼茶。”
    君陵衡哭笑不得。
    洛茗湘躊躇許久，忽然眼含希冀地看向君陵衡：“如果……如果我現在又想走了，你還會放我離開麼？”
    “你改主意了？”他睨她一眼。
    “不錯，這裏不適合我，”她歎氣，“我落到今日這步田地，也不奢望什麼了，隻想能有一個安靜寧和的餘生。可這裏，注定不會有的。”在暗流湧動的王府中，她不過是一片小小的浮萍，經不住大浪的打擊，“你是位高權重天生富貴，又何必管是是非非？而我不是你，我沒有能讓自己置身事外笑看紅塵的權利，因為我自己也要在其中掙紮，拚盡努力地讓自己活下去。”十五歲，她的人生才正要開始嗬！說她對君陵衡沒有幻想，這裏誰會信？不能把這般韶華葬送在王府的勾心鬥角、爭風吃醋裏啊。
    君陵衡靜靜聽她說完，不發一言。我緊張起來：他會答應她的要求麼？
    “我不會放你離開的。”他垂眸，發絲掠過他的眉眼，模糊了他的麵容，“我說過，機會隻有一次。”
    洛茗湘眼中的希冀黯淡下去。自己錯過的，怪得了誰？
    “你知道現在的局勢嗎？”他一撩衣擺坐下，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局勢？”洛茗湘疑惑。平日裏接觸的全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哪裏知道什麼局勢？那是男人們才會討論的東西。
    她不知道，我卻是知道。史書記載，崇帝時期，靖平王仍在世時，千麟國常年與塞外幾國征戰不斷。國內雖然安定繁榮，邊境卻是動蕩不休。當時的塞外三大勢力：突厥、鮮卑、樓蘭連為同盟，渴望著能一聚攻入中原，用中原腹地的繁華壯大自己的勢力，擺脫草原黃沙的貧瘠。與它們最近的千麟國便成了三族聯盟首當其衝的目標。在鄰國的幫助下，更是在君陵衡這一代名將的帶領下，千麟國一次次擊退了三族聯盟的進攻，五年後雙方達成協議，百年內互不侵犯。然而雙方簽訂條約後不久，靖平王謀逆案就發生了。對此我一直抱有疑問：靖平王真的謀反了麼？因為剛剛簽訂條約一代軍神便隕落，實在可疑。但看史載崇帝對自己這位唯一的親弟弟的寵愛，若不是證據確鑿，又怎會下令擊殺呢？
    此時的君陵衡還不知道自己日後的命運，他講述了一遍當下局勢，總結道：“所以我要負責國家的安全。”
    洛茗湘眨眨眼：他是想說明自己很厲害嗎？
    “你別亂想，”一看她單純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感慨，“我隻是想說，我想有一個可以說說心裏話的朋友。”
    “……不會是我吧？”她不敢確定。
    “你願意嗎？”他笑了。
    “不願意。”
    “……”回答得真是幹脆啊。
    是當王爺的朋友誒！我開始懷疑洛茗湘的腦子裏在想什麼了，對於她這種落魄之人，能當個王爺的朋友，是何其榮幸的事？更何況這位王爺還是個地位超然的主兒，這個朋友還是能說知心話的朋友。
    君陵衡也不驚訝，如清風般淺淺一笑道：“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也不怕你笑話，我被拒絕過很多次。”
    “啊？！”我倆一同驚了。
    “我曾經遊走江湖，在江湖上也認識了些朋友，可一旦我提出這要求並表明我的身份，他們不是成為了我的部下就是拒絕。可能你會覺得驚訝，但這是事實。做我這樣一個王爺的知己，很難。他們隻會記得我征戰沙場的模樣，隻會記得我的身份。所以他們隻會敬畏，隻會奉承，或者離去。可能，是我沒有福分吧，”琥珀色的眸迷離，“所以我想找一個人，她不需要知道我征戰沙場的模樣，她不會在意我的身份地位。我以為找到了，”他看著她，眸中流光溢彩，“在看見你想法設法地要逃出去的時候，在你剛才讓我喝涼茶的時候，我一度以為我找到了。”
    洛茗湘揪緊了衣角。
    “但我還是錯了。”琥珀色的眸緩緩閉上，“也許，這輩子除了皇兄，我再找不出一個可以真心相交的人了吧。”
    雕花窗欞下，那男子靜靜坐著，手中摩挲著細膩瑩潔的茶杯。午後的陽光明明傾灑在他身上，他卻依然帶著一絲冰冷，靜如一頃碧波。洛茗湘忽然為眼前的男子感到悲哀。空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卻沒有能傾聽自己聲音的朋友，其實是多麼寂寞的事啊。
    我也是一陣悵然。
    當世之人也好，我這後世之人也罷，我們都隻看見他絕世的才情他對敵的狠辣，卻忘了他不是神，他隻是人，一個還未到弱冠之年的男子。平常人觸手可及的東西，在他這裏卻成了奢望。
    “你別傷心……”洛茗湘慌了神，也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君陵衡燦然一笑：“沒事。你能不把我當王爺看就很好了。”
    “我……”她欲言又止。他哪裏知道，剛才是她氣昏頭了？不然借她個膽也不敢啊。
    “你不用為難的，我很習慣了。”
    他怎麼可以用這麼雲淡風輕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
    洛茗湘咬緊了唇，一字一句道：“讓我試試行不行？試著去當你的朋友……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不成功你別怪我啊……”
    君陵衡像是沒聽清，瞪大眼睛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星辰般璀璨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我可以試著去當你的朋友……”
    幾許驚訝，幾許欣喜從琥珀色的眸底深處漸漸湧現，他驀地站起，不覺抖出的深碧色茶水染濕了他白淨的衣角：“你說真的？”
    “嗯。”她點頭。
    他笑得眉眼彎彎：“那好，你隨我來！”他拉起她的手，邁步出屋，“從今兒起你就住到落瓊苑吧。”
    我隨著他們飄出屋子，一路上隻見道道或疑惑或驚奇或羨慕或嫉妒的視線紛紛投來，暗想：看來搬到落瓊苑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可第二天一個人的到來使我的擔心成了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