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還君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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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深。
皇城被厚重的積雪所覆蓋,仿若仙境般飄渺未知。
皇陵處,先皇棲息地,多了兩座精致的墳包。
一雙人影佇立在墳前始終不去。身後數百丈,一隊人馬靜靜陪伴。一頂黃色龍轎停在隊伍中央,被白雪覆了頂,
“小遇,回去吧。你已經在這裏站了好幾個時辰了。天寒地凍,身子要吃不消的。”白蔭見穆遇的身形晃了晃,忙伸出手去,想要將她環在懷中,她卻僵硬著身體不動。“小遇,聽話,你大病初愈,怎受得了這般不吃不喝的挨凍,快隨我回去吧。穆老爺和夫人能合葬在一起,不會孤單。再者,聖上在雪地裏陪了你這麼許久,他的龍體也會受不了的。為了你,他不顧群臣阻攔,將你父母,還有你……兄長,安置在先皇身邊,聖上對你不是一般的寵愛。就算是為了他,你也該愛惜自己。”
穆遇抬眼望了望白蔭,依舊不言不語,緩緩地提步上前,在莫言的墳前坐下,伸出手指來在那石碑上輕輕撫摸。
淚滴一顆一顆地從她眼中滾落,終於泣不成聲。
“莫大哥……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呢?”白玉般的手指在紅色的碑文上劃過,躊躇了又躊躇,不肯前行。“你是我的哥哥,可你卻騙著我,讓我對你生出這般不倫的感情。你臨死前問我,為什麼要在背後殺你,我應該怎麼告訴你,我是無法麵對你呢?”
“丫頭,都過去了。”聖上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他躬身扶起穆遇,道,“跟朕回去。”
穆遇隨著聖上坐在轎中,隻是默默不語,掀簾望去,那兩座墳頭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不見。
轎外騎馬的白蔭一見,稍稍一夾馬肚,上前輕聲道:“小遇,將簾子放下吧,切莫再受了風寒。”
穆遇微微點頭,將身子縮了回去。
“小遇,隻可惜你是女兒身,否則……”聖上不知何故,舊話重提,隻是滿臉的疲憊更勝當時。
“叔叔且請不要再說了,小遇擔當不起。”穆遇慌忙跪下。
“丫頭快起來,轎中顛簸,你如何能捱。”聖上搖了搖手,示意她起身,又道,“丫頭,是你不惜與父親反目,把這江山交還給我,可是皇後和太子已不在人世,你覺得我這人生如何還能再有希望。倒不如……放手一搏,你若願意,又有何不可?”
“叔叔,自古便無女子從政一說。再者,小遇實在對江山毫無興趣,還萬望叔叔再不要提。”穆遇挨著聖上坐下,輕輕地搖著他的臂膀,稚童般楚楚可憐。
“丫頭,朕身邊……無人了……”聖上將眼睛閉上,靠在一旁分外的惆悵,“之前朕的皇後獨享專寵,故而朕的膝下,除了太子,便隻有二皇子和三公主,可惜二皇子天資愚笨,把江山交給他,朕還不如找能人賢者將皇位禪讓。”
“叔叔把天下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上蒼又怎會絕了叔叔的後路。”穆遇收起自己滿心的傷楚,努力安慰著聖上,“叔叔,雖然太子哥哥已經不在了,可是叔叔並非隻剩二皇子一個兒子啊。”
“哦?”聖上覺得有些蹊蹺,睜眼看了看穆遇,“你往下說。”
“叔叔可還記得,當年有位甑妃曾經蒙受叔叔的聖寵?”穆遇的眼角似笑非笑。
“甑妃?”聖上重又合上眼去,“朕……不記得了。”
“也罷,叔叔又怎會記得皇後以外的別的女人。”穆遇歎了口氣,道,“叔叔,我找掖庭宮的老嬤嬤問過,你除了皇後,隻寵幸過甑妃,那是你喝醉了酒認錯了人,你清醒後為了表示對皇後的忠貞不二,將甑妃貶入了冷宮。可是,就是那一次的錯誤,給你留下了一個十多歲的皇子。”
“朕……還有一個皇子?”聖上有些不信,卻滿眼的欣喜。
“小遇去見過他們母子,甑妃將皇子教的很好,知書達理又識大體,小小年紀卻對時事有著頗深的理解,若叔叔再好好栽培,定是一代明君。”穆遇將手蓋住聖上的手,給予他世間最溫暖的力量。
“丫頭,你替朕都想好了?”聖上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反握住穆遇的手,道,“丫頭,你是不是瞞著朕做了什麼決定?”
穆遇忽然在聖上麵前再度跪下,道:“小遇有一事,請叔叔成全。”
“起來講。”聖上去扶穆遇,她卻紋絲不動,隻得伸手托著,任她去跪。
“叔叔,小遇凡心已死。倘若自絕性命,又對不住師傅所授的一身醫術,求叔叔在皇城外賜我一座白龍庵,讓小遇懸壺濟世,青燈書卷,以此渡過餘生。”穆遇字字懇切,神色間不容駁斥,說是相求,實則注意已定,來去不變。
“丫頭,你要出家?”聖上卻是一驚。
“是。”穆遇眼中淚光盈盈,“叔叔,這紅塵,小遇再無半點貪戀,求叔叔成全。”
“罷,罷,罷。”聖上一氣說了三個“罷”字,搖首示意她起身,道,“朕……答應你便是。隻是,你也要答應朕,每月進宮請安一次,讓朕安心,知道你一切安好。”
“小遇……不敢違命。”穆遇重重叩首,這才重又起身,坐在聖上邊側。
自此,兩人再不言語,轎內寒冷尤勝冰天雪地。
三月後。
白龍庵。
傳說庵內飼有巨型白蟒一條,十裏內鼠輩皆不敢靠近。
庵中有一比丘尼,法號無塵,此女醫術精湛,舉手間可起死回生。
白龍庵雖小,後院卻曲徑通幽,轉折處,紫竹林泛著微微的紅光,不似人間應有物。
“哥哥,我曾在師傅的書案上拿過他的一本手劄,不知何時弄丟了,你可曾見過?”
“手劄?哦,在此,你掉落在地,我收起來了。拿去吧。”
“咦?怎地遺失了一頁?”
“我不知道。也許是醫王寫錯了什麼,所以撕去,以免誤人。”
“也罷……不見便不見了吧……我也不該事事依賴師傅的成績。”
“天色不早了,小遇,我還有事未辦,得離開了。你……自己保重。”
“你還有什麼事放不下麼?”
“有位故友身患頑疾,我需四處奔波,為她找尋藥方。”
“這世間還有什麼病是我都治不了的麼?”
“有……小遇,我此次離開,或許是要三年五載,你千萬珍重。”
一道白影自竹林間走出,麵上兩道淚痕在光照下隱隱閃現。
走出白龍庵,他自懷中捏出一頁泛黃的紙張,上書幾行潦草的字體:李氏一門,身有罕見胎記,為黑色十字。凡有此胎記者,未過四十,皆自胎記處始,周身腐爛而亡,不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