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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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的日子,莫一帆常想,如果當時死在那片杉林裏了倒也幹淨,強過這半生相思。她不知道楊逍是怎麼找到她的,隻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想也不想的撲向他,緊緊的抱住!
    楊逍是有些受寵若驚的,這小妮子倔頭倔腦從沒有好臉色給他看,他使盡了細膩手段,雖知已引得她動心,到底敵不過她心底的固執。他心裏存了幾分敬意,便不肯再招惹她,隻待她養好了傷就此各分東西,誰知天意必竟不肯遂人願。
    他費了一日夜的工夫追尋兩隻雪豹的蹤跡,好容易獵了回來卻見茅屋已被雪壓塌,匆忙扒開亂石碎泥並不見她,仍舊放不下心,他女人堆裏逍遙半生,卻是頭一次心生牽掛,在她撲進懷裏的瞬間,楊逍知道,他已不願放手!
    那一夜,兩人棲身於雪豹狹窄的洞穴,洞口燃起的熊熊烈焰擋住了雪山上酷厲的嚴寒,烘烤得岩洞裏暖如春日,而兩人之間燃燒的情火比烈焰更為炙熱。
    炙熱!炙熱而絕望!
    莫一帆身陷其中,不能思想更無力抗拒,隻能隨著他奔放的熱情人間天上恣意翱翔。隻是再怎麼炙熱的烈焰也有熄滅的時候,天色將明,洞口的柴火漸漸熄了,岩洞中寒意漸重。雖蜷縮於楊逍懷中,又裹了豹皮,莫一帆的四肢還是一點點變得冰冷,如同她慢慢冷卻的思緒。
    冰涼的指尖輕撫上楊逍的絕世豐姿,她想起了遠在楊州的淺淺。
    為了尋楊逍,莫一帆曾多次找過淺淺,兩人性情相投,一來二去倒成了知己,對淺淺的癡心苦等莫一帆頗不以為然。當時,正有個楊州路同知名叫完者都,仰慕淺淺才情,欲納她為妾,淺淺不肯答應。可那完者都倒是個癡情的,並不以官壓人,隻是常來聽曲。莫一帆見過那人,溫文爾雅、沉著穩重,來聽曲時隻挑個偏僻角落坐了,靜靜的品茗聽曲,從不找女妓相陪。莫一帆曾勸淺淺嫁他算了,淺淺卻隻是笑著說:“情之所鍾,雖死難泯,豈是說舍便能舍的?你呀,還不識情滋味呢!”
    莫一帆嘴角泛起一絲慘笑,淺淺,這個情字果然沾不得,不曾料我也步了你後塵!
    倏地坐起,抽出腰間短刃,沒有片刻猶豫,“刷”的一刀刺向自己。莫一帆知道,自己既已對楊逍生情便再殺不了他,又不肯有負師兄,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她的命相還,也算不負了。
    刀尖破胸而入,隻半分,忽地停住。
    楊逍手握住刀鋒,憐惜的看著她,歎道:“我和你師兄比武,定好了生死相博、死而無怨的。我原以為……唉,罷了,是我不好,你一定放不開,我便把這條命還了你如何?”
    握住刀刃的手並不鬆開,順勢將刀尖扯到胸前,靜靜地倚著岩壁,望著莫一帆微笑,仿佛她是最體貼溫柔的情人,而不是手執利刃的仇家。
    刀鋒停在楊逍胸口,莫一帆臉色煞白,指尖輕顫,鐵石心腸都化為繞指柔,低垂了眼臉不知所措。楊逍輕聲歎息,擁她入懷,道:“傻妮子,花開堪折直需折,何苦這般為難自己?”
    懷中嬌軀越抖得厲害,楊逍知她心中掙紮,正想勸慰,莫一帆卻猛地掙開他,遠遠的躍開,喝道:“楊逍!你早已算定我下不了手,所以裝出這大義凜然的模樣,你,你果然好手段!”莫一帆脹紅了臉,又道:“我不是淺淺,雖然殺不了你,但至少我不會再見你!”
    莫一帆返身躍出岩洞,楊逍臉色一變,三兩步趕上,攔住了去路:“這樣大雪你傷還沒好能去哪裏?要走也是我走!”昂首望向茫茫雪原,臉顯桀傲之色,連聲冷笑:“在你眼中楊某隻是這樣人,也算我白費了一番心思!”長袖一拂,飄然而去!
    莫一帆怔怔的看著他白衣烏發似欲乘風而去,轉眼便沒入漫天風雪,不見了蹤影。漫天漫地的孤寒再次將她包裹,不知怎麼就想起了淺淺常唱的一支小曲“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
    淺淺每每唱著唱著便淚流滿麵了,常鬧得莫一帆手忙腳亂,她從來是寧流血不流淚的,隻是這一刻,眼角竟也一點點熱了起來,莫一帆將背挺得筆直,倔強的昂起頭,不肯讓一滴淚水溢出。
    耳邊響起一聲低低的嘶鳴,莫一帆倏地低頭,見腳畔蜷著隻四五個月大、瑟瑟發抖的小雪豹,瞪著一雙幽藍的大眼,衝著她低低的的叫著,想來是那兩隻雪豹的幼崽。小雪豹毛色灰白,身上布滿黑色斑點,模樣甚是可愛,莫一帆想它失去父母與自己一般孤單,不由心生憐惜,輕輕將它抱入懷中,那雪豹不知是不是餓得沒了力氣,乖乖的縮在她懷中一動不動。莫一帆將臉貼上它細軟溫熱的絨毛,稍稍驅散了周身寒氣,她微微一笑,道:“我倆就做個伴吧!”
    莫一帆帶著這隻名叫“離兒”的雪豹遊跡於昆侖山,偶爾她會攜離兒回到那個無名山穀小住幾日,隻是終此一生當真再未見過楊逍。
    有一年她還在山上救了個迷路的峨嵋女弟子,她從不多管閑事,卻因那女子身上一點和她相似的剛強而生了相惜之意,本來隻想護她離開昆侖山的,最後卻發現她懷了身孕。那女子什麼也沒說,莫一帆也就什麼都不問,隻是默默的照顧她,直到她在甘州產下一名女嬰。那一夜,她終於知道了孩子是父親是誰!
    因為一路奔波勞累、心思鬱結,終至難產,生下一女後女子高熱不退,性命垂危,隻得重托給莫一帆將此女送還她爹。女子說:“這孩子姓楊,我,我給她起名不悔,求你將她送到昆侖山坐忘峰。”說著,從懷裏摸出塊黑黝黝的鐵牌,牌上用金絲嵌著個火焰之形。
    從她說孩子姓楊莫一帆就開始心慌,待看到那鐵牌心裏就像掏空了似的,疼得沒了知覺!那鐵牌她認得,那是明教調兵遣將的鐵焰令,是楊逍從不離身的信符!
    莫一帆抓鐵焰令在門檻上坐了半個時辰,死死的盯住床上蒼白虛弱的女子,腦子裏轉過千百種念頭。最後她抱起孩子急衝出去,帶回了全甘州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藥。女子沒有死,而莫一帆在孩子滿月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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