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和你沒有關係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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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沒有關係”,在1999年的夏天,範也行也聽過。他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依然記得這句話。那個夏天,在北京兩個人天天相伴,卻從她嘴巴吼出:“和你沒有關係。”不斥是晴天霹靂,所以在多年以後,驀然聽到這句話,心裏是又急又氣。
    到達北京的第二天,陳景就決定去頤和園,其實更想去故宮的,但是那天早上起晚了,天安門的升旗儀式看不到了,所以改去了頤和園。
    北京從來沒有來過,但是關於它實在是聽得太多了。末代皇帝、慈溪專權、康乾盛事、多爾袞、朱棣,這些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都曾經在這個城市度過他們的生命啊。一想到這些,陳景就很興奮。杭州雖然也盛產名人,但是名人卻沒有幾個有帝王之氣,即使是錢鏐也不過是在治理錢塘江時射江潮有幾分氣魄,其他便隻是幾個落魄皇帝的“隻把杭州作卞州”,還有一群一群文人的“偷得浮生半日閑”。
    北京真大。乘地鐵,坐公交車,才能到頤和園。陳景一直很興奮,兩隻眼睛在車行經過的建築逡巡。那麼多古老的建築在視線中劃過,每看一個,興奮的情緒就上揚一分。範也行也有點樂,雖然他實在是搞不明白這些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但是看著陳景那種孩子氣的表情就覺得好笑。25歲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她不懂掩飾自己的情緒嗎?
    其實這是陳景的習慣。一旦她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很容易引發這樣的情緒。她也反省過,甚至對此做過一個很壞的幻想。40歲,中年女人了,在公交車上看到一個老朋友,一下子很興奮,尖叫連連……一想到這,陳景就無法繼續設想下去了。太恐怖了,滿臉皺紋,還想讓臉上的表情像孩子般。真是可怕。
    雖然之前沒怎麼見過麵,但是範也行和陳景有一個共同的特征,熟悉的親朋好友提到的人,總會記在腦子裏,雖然沒見過,但心裏會漸漸有一種熟悉感。隻不過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陳景是毫不猶豫地立即接受對方了,根本不再判斷該人到底是何許人也,而範也行卻是要觀察,看看這個人是不是真像朋友所說。範也行看著陳景的時候,覺得母親說的對,又不對。對的地方是,的確是很天真、坦率、自然;不對的地方是,25歲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天真坦率,所以她一定是個矯情的人,太不不可愛了。當然在範也行的意識裏,他還想不到這些,他現在還隻是不斷地感到驚訝。
    一路上陳景聒噪極了,範也行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長者在聆聽。當他們到達頤和園的時候,範也行鬆了一口氣,應該不會那麼吵了吧。沒想到,陳景一走進頤和園,就是一聲大叫。範也行真想鑽到地底去。邊上雖然遊人如梭,非常喧鬧,可是這聲尖叫還是力量性的,幾個人的目光便聚向陳景了。
    範也行刻意地想站得離陳景遠一點。但是陳景卻直把範也行往仁壽殿外的大麒麟推:“快,你站到那裏去,我找人給我們拍合照。”
    範也行不喜歡拍照。在他小學的時候,他暗戀的一個女孩看了他的照片說:“你笑得怎麼這麼奇怪。”這之後,他就不和這個女生玩了。竟然用“奇怪”來形容我的笑容,範也行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漸漸地也不再喜歡拍照了。所以陳景叫範也行拍照,範也行拒絕了。
    “雖然你來過頤和園了,但是這次是和我來嘛,當然要留念了……”陳景絮絮叨叨說著,範也行覺得自己耳朵很疼,於是一張“傻乎乎”的照片就留在了陳景的相冊上,也留在範也行的記憶裏。這是陳景和範也行人生的第一張合影,那天在頤和園,範也行被陳景逼迫著拍了很多照片。範也行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那麼容易讓陳景得逞。
    後來從北京回來後,陳景拿著洗好的照片到範家欣賞時,範也行唯獨對這張照片做了一個“傻乎乎”的評價。陳景說,既然你不要,我留念。所以這張照片的歸屬權就這樣判給了陳景。範也行後來想要一張,但是又不好意思去要,直到很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才得了。
    據說當年造頤和園的時候,建築格局、風格都借鑒了江南園林的特色。而昆明湖更是把杭州西湖的精華全部照搬過來了,湖、堤、島、小橋,連楊柳都似乎是依據同一張設計圖種植的。然後站在昆明湖畔眺望昆明湖,即使外形上與西湖有諸多相同點,可是山水精魂卻完全不一樣,它有著皇家的高貴、富麗、顯赫,就是小橋上的雕飾也散發出皇族的特質。這種皇家的氣質,無論是放在蘇州拙政園,還是杭州竹素園,都會顯得不倫不類。
    陳景無比感歎。不知道當年慈禧流連於此的時候,是什麼感受呢?慈禧絕對是一個會享受的女人。
    走到漁藻軒的時候,陳景說:這可是當年大師王國維打算自殺前,徘徊過無數次的地方噢。範也行腦子根本沒有王國維的概念,隻是看著眼前的陳景,雙手負著,佯裝若有所思,走來走去,很是好笑。
    陳景卻是很自得地徘徊著,她背包中的BP機響了。199年,BP機已經開始流行了,陳景爸媽立即給她買了一個,美名其約是要讓女兒趕潮流,但陳景知道,是父母擔心自己。沒想到父母的傳呼倒不多,卻經常被朋友騷擾。
    陳景拿出BP機,立於一旁。範也行轉頭去看湖麵。當他再回頭看陳景時,見她手拿BP機,一幅泫然欲泣的樣子。
    範也行本想裝作什麼也沒有注意到,繼續去欣賞湖光山色,可是不知道心裏的那根弦就被挑動了。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半響沒有回答。範也行忽然覺得頤和園裏的人聲忽然全部消失了,似乎這湖邊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很安靜,很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陳景說道:“和你沒有關係。”她臉上在微笑,可是語氣卻是那麼冷冰冰。
    頤和園,遊客如織,川流不息,人潮聲喧嚷不已。範也行沒有再說什麼,好似沒有聽到陳景說什麼,轉頭看昆明湖。
    之後,似乎什麼也沒有變化。陳景依然很高興,爬萬壽山,登佛香閣,看西堤六橋,樂滋滋地,一直在說話。然而範也行對那些景致什麼也沒有記下,唯獨這句話,烙在了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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