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注定相望於兩岸。
    ——楊雨
    ……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雨杭像隻受驚的兔子有些慌亂，三個人慌忙進了屋，卻未見到起初預想的場景。
    殷雨楊有些頹敗的坐於榻前，那一瞬間你甚至會以為此人已仙逝。雨杭腳步雖輕卻也帶著聲響，有些慌亂的站於男人麵前，一時竟開不了口。
    他從未見過男人如此狼狽過，如亡國君主一般等著被人收押為階下囚。原本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像是配合主人心情一樣淩亂的散在額前。臉色有些蒼白，嘴唇無色，乍一看論誰都會說是受了重傷，其實也差不多，隻不過這傷非皮肉之傷。
    “皇兄？他人呢？”
    “走了。”男人的聲音很平靜卻略顯沙啞。
    “走了？”雨杭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按常理說是不可能的啊，他們一直在門口守著又怎麼會不知道，就算此人武功再高，自己也是會有意思察覺的呀。
    “的確是走了。”一直靜站於旁邊的葉雲天肯定道。
    “你怎麼知道？”
    “他走的時候我感覺到了，隻是當時皇上並未下令，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葉雲天從容不迫的語氣在殷雨杭聽來有些刺耳，仿佛自己是多年前那個一無是處、不知所謂的孩子，根本不會有人去在意你的想法，做法。
    彥亦如自打進屋便未說半語，有些事即使他不問也能明白個差不多，一切都是早已料定的，隻是親眼所見的感覺與猜想的還是稍有差距的。
    “你們都下去吧。”殷雨楊對於他們的爭吵已經有些厭煩，現在的他隻想有個安靜的空間供自己好好理一下思緒。
    “是，皇上。”
    “等一下，亦如留下來陪朕說說話。”
    “嗯。”彥亦如輕聲應了一下，順手替他們關上了門。
    桌案上紅色的酥油燈，被關門時帶進的風吹得有些搖曳。淡淡的奶香味彌漫了整個禦書房。彥亦如這才發現自己呆了這麼久的地方居然會有如此醇厚的香味。火光又變得穩定起來，迷茫於黑暗的靈魂仿佛都會變得清明一樣。
    彥亦如猜想，殷雨楊一定是信佛的，不然不會從那麼遠的西藏弄來這種燈，還擺在每天必呆的地方。
    “有些人，注定相望於兩岸。”
    男人的聲音如剛進來時一樣的沙啞，隻不過這次多了些許顫音。
    彥亦如有些不明所意，男人沒有理會，雙眼無神的盯著彥亦如右手邊的酥油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神明講述心中的彷徨一般。
    “他說，有些人，注定相望於兩岸。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與我注定不是一類人，我不可能給他名正言順的身份，他不可能屈尊與我後宮三千佳麗爭寵。這所有的決定無關地位、權利、財勢，隻是他所謂的信仰。他說不願看到一國之君迷戀男色荒廢過世，他也不想背負紅顏禍水的罵名，所以我們的結局在初見時便已注定，長久以來隻是我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罷了。”
    彥亦如看不清男人手覆蓋住的表情，輕聲的嗚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伶牙俐齒的美人一時竟找不出話語安慰。他不明白如何安慰一個一國之君可以免於欺君犯上的罪名，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裝作一無所知的比較好。或者，根本沒有必要，也許他沒命活著走出這間屋子也說不定。畢竟眼前的人不是常人。
    “亦如，我問你個問題可否。”低沉的聲音從低頭掩麵的男人口中說出。
    “皇上盡管提問，我一定據實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要給雨杭立妃，你會怎樣？你也看到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像他這麼大的大臣的兒子都已經生子了。”
    殷雨楊的話不像開玩笑，彥亦如也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問題就在於無論他怎麼回答都是有罪的。“這，草民說了，可否恕草民無罪？”
    “但說無妨。”
    “我想我會離開吧，不過不是自己離開，是帶他一起。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也不知道皇上的後宮三千是怎樣考慮的，隻是我不願與人分享我的愛人。或許你會認為我很自私，隻顧得自己的感受，不考慮雨杭無子的事實。其實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隻是我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我隻希望我愛的人隻屬於我而已。”
    殷雨楊沒講他聽後的感受，隻是說天晚了早些回去吧。
    彥亦如輕聲退下，關門的瞬間仿佛看見殷雨楊眼角的晶瑩。北方的冬夜果真寒之入骨，抬頭望向烏蒙的天突然想念雨杭的擁抱。
    “如果我來對了，可以給我一點獎勵麼？”聲音有些低啞，完全不同於往日的雨杭。
    彥亦如回過身眼淚竟有些忍不住。將頭重重的抵在男人胸口，任淚水無聲的滴落。男人沒再說話，隻是緊緊地將美人擁在懷裏。那一刻，彥亦如竟覺得其實這個男人一直都是自己的依靠所以才會在每次需要的時候出現。
    ……
    ……
    ……
    彥亦如躺在床上開始回想皇上對他說的話，他不清楚楊雨到底與皇上有怎樣的糾葛，在他們獨處的時候到底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是具有什麼作用。之前楊雨留下的字條，彥亦如記得清清楚楚。越來越多的事情縈繞於心頭，彥亦如有些累了，他不明白為什麼在任何時候他都要卷入無端的是非之中，而不被人考慮他的想法。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
    身邊的人氣息平穩，彥亦如慢慢的闔上眼睛。
    那是一座被白雪覆蓋的城池，身披狐皮鬥篷的男孩在雪地裏歡快的奔跑，身後不遠的地方好像有什麼人在追趕，彥亦如聽不清男人口裏的說出的話，也無法看向男人的方向，隻是跟在男孩身後拚命的奔跑。赤腳踩在厚重的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音聽起來很悅耳，竟也不覺得冷了。男孩一直跑一直跑像是跑不到盡頭，洋洋灑灑的白色突然飄散了下來，男孩抬頭駐足任白色的物體落在臉上。彥亦如有些好奇，那不是雪麼？為什麼沒有融化的意思？彥亦如伸出手想要觸摸男孩臉上的物體卻撲了空，眼前依舊是一片白色，隻是早已不見了男孩。白色的物體越來越多像是要將整個城埋沒一般。彥亦如奇怪的是那如雪般的物體竟飄著淡淡的香味。
    “亦如？亦如？你醒醒。”
    “嗯？怎麼了？”彥美人有些氣悶的回答道。
    “亦如你剛才做夢了？一直不老實。”男人寵愛的撫摸美人的頭發道。“好了繼續睡吧。”
    “嗯。”
    夢麼？有多久沒有做夢了？自從他離開之後就沒又在做這種奇怪的夢了。彥亦如突然想起夢裏那白色的物體以及淡淡的香味，像是受到打擊一樣的藤的坐了起來。
    “亦如？怎麼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