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盡同心締盡緣  第一章 餓殍遍野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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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
    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第一章餓殍遍野
    屍體。
    煦月睜開眼睛,目力所及的範圍內便隻有這人間地獄的景象。
    還帶餘溫的,已經腐爛的,有壯年的男子,有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形銷骨立的遺容。不難猜出,他們是餓死的。
    而從這遍野的屍體,可以斷言,這是一次曆史性的大規模饑荒,而且已經持續有一段時間了…
    可是,濤哥和寶寶呢?以他們的一貫作風,發生這麼大的事不可能還在中南海呆得下去啊!還有這兒到底是哪兒呢?為什麼躺下睡覺,一睜眼就換地方了?
    煦月努力的讓自己的大腦運轉起來保持清醒,身體叫囂著休息,連睜大雙眼搞清楚狀況都困難。煦月微微閉了閉眼,心中默念著“一,二,三”,咬牙微抬了頭,用盡全身力氣把頭轉向另一邊。
    她的鼻尖一下子擦過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昏昏沉沉的大腦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碰到的是一具屍體的臉。
    雖然虛弱的不像話,但認識到這一點後,煦月還是發出了象征性的一聲尖叫,短促細弱的如小貓。(回暖:假如她有力氣的話,一定會叫得比Vitas還俱破壞力!煦月:哼!那說明本公子隨便幹啥都是種藝術!)
    稍稍平靜下來,煦月開始打量近在咫尺的這張臉,看著看著不禁有些為臉的主人可惜:一張稚氣未脫的童顏,雖然因為饑餓而皮膚蒼白泛黃,眼窩下陷的厲害,但精致可愛的五官,卻讓人不由自主期待它十年後的風華。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形狀美好,煦月不忍移目,直直的與之對視,那沉黑的瞳隻餘被死亡洗劫後的空洞和寂靜。稚嫩的生命,總是死神的最愛。
    煦月穩定下情緒,看看四周的那些屍體,開始發覺不對勁…(回暖:才發現呀你!腦子進Water了?煦月:這能怪我麼?您這場景布置的太有衝擊力了,一早又沒講好是拍驚悚片,我以為就是在床上醒來,然後就來一丫頭哭著說什麼小姐你終於醒了之類的!要不咱從善如流重來吧?我保管比誰都熟練…回暖:我怎麼會弄出這麼個能頂嘴的孩子!看我不虐你!煦月:…)
    她注意到這些人的穿戴,雖然由於災難的原因都不太整齊,但顯然不是現代的風格,再細看他們的發式,這下終於讓煦月絕望--她現在所處的絕對不再是她的時代。
    絕望使她不再用意誌反抗身體對死亡的投降,閉上眼睛,馬上陷入了黑暗。
    說不定,這是夢魘,睡完一覺,爬起來和夏梔繼續往山頂走…
    “喂~這兒發現一個還有氣兒的。快抬走,說不定還有救!”
    “來啦,來啦。這娃娃命大啊!這幾個縣活下來的娃娃一個手數得過來啊!真作孽~”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都是命…好了,快點吧,別耽誤了…呀!”
    “怎麼了?見鬼了你!”
    “老弟,剛剛,旁邊的那個娃娃好像,好像動了一下…”
    “又餓暈了吧你?剛才我摸過那個娃娃,早沒氣兒了,身子都是硬梆梆的…”
    “不對,有氣兒!有氣兒!你看,眼皮在動!”
    “怎麼會有這種事…莫不是菩薩終於顯靈了…”
    “快把兩個娃娃送到先生那裏去……”
    從靈魂深處到發稍的全部放鬆,漂浮在完全的虛無中。沒有刺眼的光,沒有刺耳的聲音,沒有令人作嘔的欲望,沒有讓自己奢望又失望的溫暖。
    這就是死亡嗎?讓人不再有所期待有所不甘……
    忽然,左手手心一陣刺痛,像是被什麼狠狠蟄了一下,刺耳的聲音瞬間衝進耳朵,撞擊著耳膜,亦幻亦真之間,煦月又聽到了那些如惡夢般無法擺脫的聲音。
    “顏顏,等一會兒爸爸回來了要笑得可愛一點哦!爸爸這回一定會抱抱你的……”
    “登記學名?就隨便起一個好啦!難道有誰會記住她……”
    “讓她住校吧!省得待在家裏老在我麵前晃,討人厭……”
    “聽說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這麼說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狐狸精嘍……哈,別小氣嘛,姐姐,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是個同性戀……”
    “好惡心!”
    “變態……”
    “平時裝模作樣的,看不出來啊!”
    別說了,別說了!閉嘴!你們憑什麼這麼說?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
    又一陣刺痛從肩窩處傳來,像是被鑿了一下,痛入血肉。黑暗安寧的世界好像被鑿出了一個洞,刺目的光線漏了進來,在煦月眼前流動成一組組熟悉而殘酷的影像。
    冷清的花園別墅裏,一位溫婉清秀的少婦正蹲在一個小女孩麵前,為她耐心的整理衣裙。
    少婦纖長靈巧的雙手細細拉平小連衣裙上的每一道折皺,最後又撫了撫垂在小小肩膀上的麻花辮。少婦努力保持著輕鬆溫柔的笑容,對著滿臉忐忑和期待的小女孩說:“顏顏,等一會兒爸爸回來了要笑得可愛一點哦!爸爸這回一定會抱抱你的……”
    畫麵一跳,來到這棟別墅大的如一個小舞池的客廳。
    一個男人懶懶地倚坐在沙發上,不耐煩的抽著煙。旁邊少婦溫婉清秀的臉上盡是哀求的神色,期期艾艾開口:“傑民,顏顏後天就要上小學了,這回學籍登記一定要登記學名……”男人煩躁的掐滅香煙,嗤笑著打斷:“登記學名?就隨便起一個好啦!難道有誰會記住她……”一個小女孩穿著單薄的睡衣,躲在虛掩的門後,赤裸的雙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呆愣愣的看著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血親……
    畫麵中又閃現出那個女孩第一次穿上初中校服的樣子。
    她在臥室的穿衣鏡前挑剔的打量著自己,許久後轉了個圈,微微勾了勾嘴角。樓下一陣響動讓女孩回過神來,她飛快地跑下樓梯,看到一張明豔如鑄的臉時猛然頓住了腳步。明豔的美人挽著那個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戲謔的瞥了她一眼,轉頭對著男人輕快的說:“讓她住校吧!省得待在家裏老在我麵前晃,討人厭……”男人甚至看都懶得看自己的女兒一眼,寵溺的應允道: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你和兒子要搬進來,我們一家人哪有多餘的地方留給她……”
    明滅之中,畫麵中的女孩已經是一位高中少女。
    她捧著書目不斜視地穿梭在喧鬧的校園裏,冷淡的氣質與周遭格格不入。轉了幾個彎,她踏上一條幽靜的小路,一位穿著同式樣校服的少年已等候多時。看到女孩麵無表情的走來,少年嗤笑一聲,那似曾相識的神態令女孩的心抽痛了一下。少年玩世不恭的歪頭打量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輕佻而尖刻:“聽說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這麼說也是個不甘寂寞的狐狸精嘍!”邊說邊上前一步撫上女孩的臉頰。女孩差點尖叫起來,重重地拍掉少年的手。少年嘲諷的一笑:“哈,別小氣嘛,姐姐。肥水不流外人田……”
    最後畫麵定格在那個小小的女更衣室門外。女孩垂著頭孤零零的站著,被一群人圍觀,指點。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機裏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生的半裸照,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毫無預兆的被自己這一年來關係最好的朋友陷害,甚至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打了她兩巴掌,更不知道為什麼上課時間卻一下子有這麼多人圍觀。她大腦一片空白,隻有那些讓她頭痛欲裂的聲音。
    “……她是個同性戀!”
    “好惡心……”
    “變態!”
    “平時裝模作樣的,看不出來啊!”
    一直都是這樣。有理由或無緣無故的,被排斥著,被厭惡著。
    有人說過,當沒有人愛你時,你更要愛自己。
    可是,當所有人都厭惡你,當愛自己就是與所有人為敵時,你還敢不敢愛自己呢?
    煦月看著那些畫麵一一出現,消失,像在看一部製作得很濫的電影。在那個容不下她的世界,自己不受歡迎的到來,最後又不受歡迎的離開,不論多麼努力,都無法融入其中……離開了也好,沒什麼可留戀的……
    又毫無防備的,感覺到眉心和人中幾乎同時爆發出蝕骨的疼痛。那疼痛在四肢百骸中奔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跟隨靈魂永世輪回的詛咒,永遠不會解脫。在虛無的黑暗中,煦月本能的蜷縮,掙紮,她想抓住什麼,緊緊地攥住,直到指骨發白,直到疼痛退去。
    她從來不在乎孤身一人。但是,可不可以偶爾,在她痛得期盼死亡的時候,能夠有些什麼讓她抓住,讓她說服自己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黑暗,虛無,除了這些應該還有別的吧?沒有其他嗎?
    煦月絕望而倔強的摸索,她不願意相信……
    “你在找什麼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黑暗中突兀卻溫暖。煦月略一停頓,分辨不出那溫暖來自何處。
    疼痛依然糾纏著,她又開始掙紮摸索。
    “到底在找什麼呢?很重要嗎?告訴我……”
    那溫暖忽然降臨在她的手中。她反射性的緊緊攥住,直到指骨發白,直到疼痛退去,直到她說服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就在手中……
    她發誓,這一世,她要很多很多的愛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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