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明楊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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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割舍不下,忘卻不了,思念不止,抑或僅僅是一種習慣?
穆栩靜靜靠在窗邊,目光落在庭院之中,有些迷惘,有些疲憊,卻柔和得仿佛能揉出水來,若是被以往了解她的人看到了,一定不會相信這個冷豔中透出溫情的女子會是當初那一百一十個暗衛中的幸存者,這個女子的冷絕仿佛在這幾年中不知不覺的消弭,化為一種難言的靜謐。
習慣的氣息在身後縈繞,卻不是以往的擁抱。那雙搭在雙肩的手帶著淡淡溫度,難得鄭重。唇角還是滑上慣常的三分風流輕佻,“什麼人能讓栩兒你想得這麼出神?”
輕身一旋,穆栩俯首依偎上洛無垠的胸膛,低低淺笑:“王爺明知故問。”
小竹軒獨獨立在離憂湖中央,室內光線通暢,連塵埃的躍動都看得見,花香怡人,湖風沁涼,塞北的廣漠也在這樣的林苑裏顯出它的另一麵風景。
早有侍兒登上樓來,在二人分開的空當奉上烹好的香茶。洛無垠端起茶盞,微晃了晃杯沿,抬手衝對坐的美人一笑:“新綠?”
美人支起下顎,眼波橫轉,“清淺閣給王爺的,自然是最好的。塞北物缺,這新覓的玩意兒總得請王爺品鑒品鑒才做得數。”
洛無垠淺抿一口,還是那種淡笑,看不出什麼好惡,“外形細嫩卷曲,葉呈金黃葉底芽葉成朵,厚實鮮豔。色澤嫩綠油潤,香味濃鬱醇厚。已足見成色之好,泡茶人手藝之高妙,得此雙全,本王若還能挑出紕漏,可就真成不懂風雅的愚人了。”
“可王爺卻還沒說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洛無垠長手一帶,已將人帶入懷中,酒窩微現,溫暖的蠱惑乍然傾瀉:“美人當前,自然茶香也令人心醉。”
“可也有心醉不忍歸之時?”美人溫柔著眉目,含情看著眼前的男子,然而深看去,才發覺那溫柔之下了然幽深早已流動了一片。
洛無垠鬆了手,掛在臉上的笑終於也多了真誠:“鳳鳥歸巢,不是你們最開始的計劃麼。”
穆栩神色一怔,隨即莞爾,緩緩站了起來:“王爺果然是王爺。”
“可是我卻好奇,是什麼讓你隱下了我要動身的消息。”洛無垠也跟著站起,月白的衣衫窸窣及地,修長的身型恰到好處的遮住了陽光。
穆栩又是一笑:“年餘不見王爺再對何事起興,此刻本該知無不言,可是我卻不想回答,”冷豔的氣息重回女子周身,隻能見她身影邊往琴桌旁走去,邊出聲說到:“王爺要走,栩兒也無意送別,不如就在今天以琴聲餞行,卻不知王爺是否賞臉?”
洛無垠微笑頷首,“求之不得。”
纖纖素手撫上琴弦,廣陵曲欲動且靜,錚而待懸的聲調在小竹軒中蜿蜒散開,訴至高潮倏忽變成了春江花月夜的歡欣甜磬,讓人不由心隨曲轉,回味著美好的空缺,洛無垠眯眼去看闌杆下的一春秋水,意態清閑,這樣自然地轉調放眼當今天下除了眼前之人恐怕也難找不出第二個了。如果這能成為以後偶爾想起的理由,洛無垠彎眉回神,看向仿若初次相見時的輕紗飄動,或許,也不錯。
琴到稀疏,想是收尾,正待緩拾心緒,不料在最後一節再陡生變故,一曲終了,穆栩所在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
“真是個,別扭的美人兒啊。”洛無垠摸摸鼻子,不由失笑。
半晌,一擼方漿才緩緩搖離湖心,往遠方遊去。
小竹軒上輕紗拂動,紗後的美人容顏若隱若現,叫人無法看清。然而那奪人的雙目仍能在對小船的遙送中輕易發現得了幽涼。
餘音繞梁,依稀還是鳳求凰的尾調,桌上茶涼,屬於她的那盞新綠,一口都沒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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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不覺得奇怪麼?這一路我們走的甚是安穩,反倒叫人摸不透那夥人的心思了。”
唐覓坐在車中,看著自己主子悠哉遊哉的表情,不由想潑冷水。
“哎呀呀,我說唐覓啊,這不正好遂了咱們的願嘛。你以前還嫌趕都趕不走呢,現在怎麼倒像巴不得有人叨擾似的。”被叫主子的人斜躺在那兒,懶懶咬了口葡萄。
“總還是有些不尋常。屬下是不想回去的時候才得知已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唐覓皺了皺眉。
“當然是有人隱瞞了我們的行蹤。”雖然是很想看到眼前這人犯愁的模樣,可是為了耳根清淨,洛無垠終於看不過去為屬下解了惑。
唐覓心念一動,已猜到是什麼人所為,正欲開口,然而看到主子隻將全部興趣盯在路邊的溪流上,立刻緊閉雙唇不再言語。
得知可以輕鬆上路總是好事,又看一眼靠在車壁旁的男子,唐覓垂下眼簾,誰能從那對睫扇下看得透那人的全部心思?精細的算計的愉悅的悲傷的,都隱在下麵,滴水不漏。這張臉,越是在開心的笑,你也就越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右頰一涼,幾粒葡萄籽作梅花狀暗器朝自己飛來,唐覓急速一閃,險險避開,卻是滿臉的驚疑,漸漸又轉化為無奈,“主子…”
洛無垠眯起眼,聲調不高不低端的是理直氣壯:“我這是看你功力是否見長啊,保護你家主子,沒點能耐怎麼行。”
唐覓閉目,吸氣吐氣再吸,好吧,這人是哪一點要人保護值得同情了,真不知道剛才那點失神為著哪般,心底暗暗發誓這一路還是少開口為妙,又不覺為自己的想法苦笑,在自家王爺麵前那話還真是少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明楊裏那個一向以話少精煉出名的唐家少爺就變成三公六婆一類的人了,剛想著就覺身前人影一動,清淡的氣息猛地湊近,下一刻被自己架住的右手上已兀自撚著什麼衝自己嘿嘿一笑。
唐覓隻覺自己臉色一緊,這世上最可恨的是什麼?想發作發不得,想冷靜偏又無從冷靜。“王爺!”可麵前這人還就是無法逾越。
“嘿嘿,葡萄粒還在你頭發上掛著呢。”洛無垠揮揮手,順帶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我說,你臉紅個什麼勁?”
唐覓一愣,臉上不由更加尷尬,任誰近距離接觸這麼一張臉都會受不住吧!
後者得逞的一笑,悠然坐回原位。
唐覓這才長舒一口氣。
這人。。。自己不就是明知故問了一回麼,用得著這麼整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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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玄四年,陳朝帝君大擺生辰宴,四方來賀,九州同聚,可謂熱鬧非凡。是夜,華燈初上,偌大皇宮也是張燈結彩,一片歡欣之色。城外百姓自發來到街市,三呼萬歲。陳朝帝君噙著微笑站在城牆上同百姓揮著手,流光燭照,城上城下,不同的位置,不同的世界,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嗬嗬,今兒個還真是熱鬧啊,看來這年月確實不錯。”晃來晃去的人群中,容顏自華的男子仰頭之際,不忘對著身邊的人說出自己的評價。
身側的玄衣青年苦皺著眉再次挪開險些被踩的雙腳,失去耐性的臉上猶自反向一偏。從喉頭擠出一句:”王爺,您到底還要折騰多久才肯進去?”
“哎呀呀,我們這不是秉承著與民同樂的宗旨嘛,好久沒回來,唐覓你對這樣感人的場麵怎麼可以無動於衷?”側頭質問的臉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嘟起的嘴任誰都覺得是他被欺負了,回瞪一眼前方三兩打抱不平的視線,唐覓簡直覺得自己有苦說不出,自從跟了這個主子,他不知道要短壽多少年。
“主子!”唐覓實在忍不住,揚高了聲調,引得周圍一群人側目。
洛無垠食指抬起一顫,捂住胸口:“造反了你了,居然敢這麼對你主子?”話一落,立馬換上另一種不著調的聲音:“你自己看看,這麼多人,怎麼進得去!”
唐覓直覺一口氣哽在心間,都說世上一物克一物,他怎麼就沒發現有什麼能好好克克自家王爺呢,真想看看王爺吃癟的樣子,到時候一定招呼一眾兄弟到城裏最好的翔來樓喝酒慶祝。
唐覓無奈,這還不是王爺您想看熱鬧不肯走,否則想要進宮還不容易。
忽然感覺到身側的氣息一僵,唐覓敏銳地捕捉到主子一瞬間的變化,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瞬間平靜下來。
洛無垠仍然仰著頭,笑意較之先前卻是深刻了許多,視線落在一處。
城樓之上……唐覓亦是望了眼城樓,上麵站著的正是陳朝至尊至貴之人。
難道剛才……不可能啊,這麼遠的距離,這麼多的人,怎麼可能看得見,就算一流的武者也不一定能在這麼嘈雜的環境裏找到,而那一位也並沒有怎麼習武,就算想找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主子的表情…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唐覓靜下心念一轉不再多想,這種本就不該自己去想的事情還是少涉足為妙,既然是做下屬當然也該有做下屬的自覺。
洛無垠瞥了眼徑自垂首的男子,不由揚唇。
“走了。”
“恩?”唐覓一愣,隨即點頭。“啊,是。”半晌又像想起什麼,“主子不再等了?”
男子輕輕轉身,抖落一身的風華。
“既然已經有人為我們備下盛宴,虛席以待,我們當然不能有負主人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