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酒樓論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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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不動聲色,耳朵卻豎了起來,一會兒的工夫已經漸漸明了,原來這一樓坐著的正是幾位來鳴楊趕考的士人,也就是所謂的讀書人了,所爭辯的竟然是朝廷前些日子剛剛處理的一宗案子,林禦史上諫一事。
說起來,自從明武帝即位以來,朝廷曆來奉行廣開言路,倒不像前朝一樣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在天子腳下說些政事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隻不過,於這上元之夜討論這些還講到吵了起來就實在是有些煞風景了。
本來兩人也該是頗感無趣的,奈何,書生們講的恰恰是那位常被白胡子太傅掛在嘴邊臭脾氣同僚,殷翎不由放慢了喝茶的速度,竟然是細細聽了起來。
看樓底下的情景,居然是一群人在與一人爭辯,那一人也是樸素的青衣,看起來有些寒酸,可是氣勢上卻不輸人,爭辯起來,聲音尤其得大,聽得殷翎不由笑出聲來。
殷宸見狀,不由開口道:“小五覺得有趣?”
殷翎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隻是覺得那人傻得可愛!”
“哦?”殷宸拉長了語調,目光又投到那個青衣士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可愛嗎?”倒是反問了一句,眼睛裏生起些許興味。
殷翎點了點頭。
其實,前段日子林禦史的案子在朝廷上也是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為的就是上諫時所言的‘改革’二字。林禦史提的不過是朝廷機構臃腫,許多官位的設置都是沒有必要的,要求朝廷能夠適時的精簡人員,既能夠提高效率又可以減少財政的一些負擔,可謂是極好的建議了,但是,這折子送到明武帝那兒不過兩天就被打了回來,這林禦史也是個牛脾氣,連上了七天的折說這件事,結果,終於被明武帝下到了獄裏。
樓下那些士人討論的也就是這該與不該,對與不對的問題了,青衣的那一位指著一群人怒罵他們沒有讀書人的良知,見到這種明明白白的冤案,竟然一個個都坐視不理,得到的當然也是那些人的冷嘲熱諷了。
兩人看了半天熱鬧,殷宸見殷翎不時地笑兩聲,又不時的皺皺眉毛歎息兩聲,便道:“這些人隨意議論朝廷的決策,膽子倒是不小。”
殷翎看了他一眼,又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殷宸見狀,也不著急,閑閑一副悠然姿態。
“二哥,我記得當初把林禦史下獄好像是你提出的吧!”
殷宸一愣,眼裏似有深意,半晌才點頭,“確實是我向父皇上書的。”
殷翎點頭。
殷宸卻仿佛來了興趣,“小五不覺得我是在冤枉好人,平白讓忠臣下獄?”
殷翎笑了一聲,“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不會這樣覺得的吧?”
“哦?”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二哥你真的想知道?”問話時竟然還有一絲猶豫。
“是。”回答的斬釘截鐵。
殷翎終於低首,伸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桌上輕輕地扣著。
“為什麼那些士子會針對那個青衣的呢?無非是因為他們有他們的利益團體,不同的利益團體在麵對同一件事情的時候自然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看法。如果林禦史的上諫獲得了父皇的認同,也就意味著需以雷霆之勢肅清朝廷存在的各種弊端,可是,哪裏有那麼簡單的呢,朝廷上有各個派係,派係之後有各個世家,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就是這個道理,一下子的功夫根本不可能知道誰是誰背後的勢力,萬一動了不該動的,危及的就是我陳朝的根本,再說,若真是裁剪官員,那些官員肯定是大不樂意的,官位少了,那麼來鳴楊趕考的學子們不是更難入仕,那些商人們沒有了勾結的對象,豈不是要大吵市價,吵鬧翻天,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弄得百姓們無法安生,整個國家烏煙瘴氣,父皇便肯定不喜了。
林禦史的一番諫言,從上得罪到下,如若不是你把他下到獄中,恐怕他也就沒有活頭了。”不理會殷宸越來越幽深的目光,殷翎侃侃道來,說得條理分明,可這樣的見識,這樣掌控全局的眼光,又哪裏是平日那個不顯山不漏水,人稱小霸王的陳朝五殿下呢?
殷翎說完又幽幽望了他一眼,“你說是不是,二哥?”這語調竟是從來沒有的平淡,聽得殷宸心裏一驚,卻是緩緩點了頭。
殷翎緩緩垂眼,若你要試要看,就讓你試個徹底,看個透徹好了。
殷宸神色複雜地坐在一邊,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看到從小陪著長大的弟弟一臉漠然的坐在自己的麵前,真的會那麼好受嗎?
“小五。。。。。。”剛剛開口卻被腦子裏突然湧上的東西狠狠的抑住,一陣一陣撕扯著心肺。
“宸兒,你要知道,這皇家是永遠沒有真情真心的,一旦軟了心,最後賠上的就是你自己的萬劫不複啊。。。。。”
“宸,宸。。。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我現在才明白,這皇家最重要的是什麼,永遠不會是我們想要的那麼簡單。。。。。。對不起。。。宸。。。我隻是想要保護自己。。。”
“二殿下?呸,什麼二殿下,不過是個冷宮棄婦的種。”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母妃,不。。。救救我娘。。。隻要一點藥就好。。。一點就好。。。”
“你想要藥?”
“是。”
“那就拿。。。來換吧!”
。。。。。。
“二哥。。。二哥——”
殷宸抬眼,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帶著擔憂,似乎還有淡淡的溫度?
他輕輕笑了起來,雲淡風輕滴水不漏。
殷翎的心一震,那樣的失措,那樣的沮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吧!那樣的破洞裂痕都是自己的錯覺嗎?
“小五真的很聰明。”
殷翎適時的承受了讚揚,眼間卻一片灰暗。
“可是朝廷麵對這樣的狀況總需要一個解決的方法啊,小五就從來不曾想過?”淡笑著問道。
殷翎慢慢垂下頭,“二哥應該早就想好了才對,又何必問我呢?”這樣形似攤牌的話他從來沒有開過口。
隻是。。。在剛才一瞬間的失望希望和再度失望之後,殷翎突然覺得空洞洞的,仿佛說什麼都有沒有關係了,是了,如果一開始就做最尋常的皇家兄弟不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嗎?
你不知道每當一個人的時候世界總是會變得異常的可怕,白天是喧囂是熱鬧,是不得不麵對的勾心鬥角,你爭我奪,可是黑夜,明明應該是他所眷念的安靜,獨一,包容,卻總是與寂寞和孤單伴隨在一起,撕扯著心靈,無論白日裏笑的多麼的歡暢,把計謀運用得多麼的成熟,無人的時候卻隻能對著凝滯的空氣靜靜地喘息,渾身的無力,所以,即使是那一點溫暖也要緊緊地抓在手中,明知道有一天會失去,至少這一刻,不用放手,不需放手。
無論在世間笑得多麼灑脫,總有些傷是不與外人道的,而那些才是切膚之痛,剜骨之傷。
可是,當唯一值得抓住的也變得似真似幻,是不是應該徹底的撕開一切貼在上麵的東西,疤痕總比不停的流血要來的幹淨,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