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第四章 《誰負簫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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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弄塵贈簫之意我不敢多加揣測,而那之後,他也不過是倚在山岩上,氣息均緩的樣子,那是他暫未念及藍弄塵的象征。
自那日起,他咯血的次數確實少於過去的,可我知道,他那身子的內傷卻已近乎到達崩潰的邊緣,雖然我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試驗過上千種草藥,但卻仍是無力回春。其間,我不是沒有冀望於百雪峰的奇談,隻是,斬斷情絲即不可避免的會把藍弄塵這個人,在的的記憶甚至生活當中徹底抹掉———這是我始終無法接受的結局。而且較之毫無把握地去闖蕩百雪峰,或許還有個方法,一個可行性更強的,隻有我才可以辦得到的……
思及此處,我看向藍弄塵,他闔目倚著,唇色烏青麵呈蒼白,已是不能再延遲了……我含住下唇,內心的疼痛向一點彙集去。霎時間,我有了決定。
藍弄塵察覺到我的意圖之時我已經封上了他全身大穴。任他百般阻撓,甚至是懇求,我均充耳不聞,幹脆出手拂過了他的啞穴。十指相對,我運轉真氣直令它自指間流泄……
我失去了意識,醒來時正對上藍弄塵既是責備又是憐惜的複雜眸光。我知道他已替我診斷過身子,便靜靜地等待著他的說法。他猶豫半晌,隻說好在我體質百毒不侵,情毒對我無效,隻是……留下了後遺症———身體部分機能衰竭。
他說這話時,目光不斷飄向別處。我心中苦笑,心中早已了然。我乃醫理楊門之後,焉能不懂他這話何意?!此生不舉……於我而言並非是那麼可怕的事啊……我早已無法愛上女子,早已無望傳宗接代。
我掙紮著要立起身來,他按住我令我多加休息,並問我可有方子可醫。我心下暗歎,兒時性子頑劣,對毫無興趣的內容如斯並未深入學習,對於這方麵的更是毫不精通,與普通大夫的程度無異。
他見我不語,隻當是此世間無策,當即捉起我的手,許諾解決完他那窮追不舍的皇弟之後,就隨我去浪跡天涯,不離不棄。
聞言我渾身都顫栗起來。他這麼說,我著實開心甚極……過去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竟在今日成為現實,我幾乎就要泣不成語。
然後此刻,我亦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清醒。我的聲音極小,矛盾得隻希望他不能聽見。
『如果你是為了回報我什麼,那真的大可不必如此。』
我想他必是聽見了,他卻沉默了,隻是無聲地一下下拍撫著我再度蜷縮顫栗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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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與情毒相持的時刻還一點點抹去了我全部的真力,最初弄塵隻是急於我的身體機能而未能發現,事後察覺到了亦堅定了要在我身邊保護我的決心。然而他愈是這般,我心中愈是說不出的冷寂與落寞。
不知何時,青絲已耗盡成白發,這不過也是“身體機能老化”的一部分而已。我愛散著銀絲坐在水邊一處礁石上吹奏那支碧玉簫,弄塵會以歌相和,填的詞忒不正經地喻我為“情天情海幻情深,傾國傾城寄傾心”的水妖,我心知他是為了逗弄我開心,於是展開一個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其實對於現狀我並無任何不滿,可曾幾何時,我竟然也喪失了微笑的力氣?
夢魘驚醒時分,我憶思起了父親。他的嘴唇張合著似在對我說些什麼,神情複雜而憂傷,那句“為之,輔之,莫悔之”亦頻繁浮現於我的腦海之中。是了,父親一直在悔恨著,適越荻孤軍激戰於黑暗宮廷中之時自己卻逃離了他身邊,其中毒之時又未能伴其左右以至無法及時醫治他,亦悔,未曾輔之做其想做之事。這是父親一生裏不能解開的心結與遺憾,隻能以此來訓導我,望我可以不步此後塵,而此刻我並非不明白這理兒,卻一直逃避著不問不想,隻因著,我不能確定,那麼做了之後自己是否可以真的無悔?
衰竭的部分還不能確定是否包含生命在內,隻是我的容顏光華如初,隻是愈發蒼白了一些。我或許可以自私地想,若果我的生命已為時不多,我可以有理由放縱自己,毫無顧慮地與弄塵過這餘下的時光。可是,倘若生命並未受到影響,那麼……身體的局部老化已是既定事實———這副身子,必定妨礙他一生……
於是,我終於說服自己,必須為弄塵做些什麼,不可以再這麼自私,哪怕這個決定仍會令我痛苦悔之一世……那個不幸福的人,必定不會是弄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