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俠”盜一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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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前,要是有人問白玉堂你最討厭的人是誰,他一定會咬牙切齒地擠出三個字:丁,月,華!
那丫頭明明比自己小了足足五歲,卻總是一副小大人樣地見了自己就叫“小白”,嘴裏成天嘟囔著“必愛”“小工”什麼的,問她是什麼意思,回答永遠隻有一個:“我不告訴你!”有時候故意欺負她,她明明已經被自己氣得臉紅了,轉眼卻能換上一副懨懨的表情:“我不跟未開化的原始人一般見識!”
白玉堂十五歲時跟著四位結拜大哥闖蕩江湖,一年即名動天下。他武藝超群,懲惡揚善,瀟灑不羈,偏又長了一張英俊不凡地臉,可謂集天下榮耀於一身。為此,他還親手做了一把扇子,上書:“傲笑江湖風流天下我一人”,自家的四位哥哥和丁氏雙俠見了都讚不絕口,誇自己好氣魄,偏偏丁月華那丫頭審視了半天後吐出兩個字:好俗!
姓丁的,我要不是看在你一屆女流的份上,不願跟你動手,你早就被五馬分屍了!
可是,那丫頭自從三年前為了救一隻受傷的白貓莫名其妙墜崖失蹤後,就如同從人間蒸發了一般,連屍體也找不到半塊,不得不說這許久未見,白大俠似乎,好像,有那麼一點點,想她了!
“白兄在想什麼,這麼入神?”一個溫潤悅耳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展昭不知何時已檢查完現場走回白玉堂身邊。
白玉堂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顫了一下,即刻恢複如常:“沒什麼,突然想起一匹三年前就摔死了的狼。查的怎麼樣?有線索了沒?”
展昭輕輕搖了搖頭:“與其說被盜,不如說是憑空消失。案發當時屋裏有三個仆人在打掃,屋外有一隊護院經過,可誰都沒發現東西是怎麼不見的,若非盜賊留下一副畫作證,真要懷疑這是仙魔妖邪所為了!”
“畫?”
“就是這個!”展昭將手中的紙遞給白玉堂,“我想,這應該是一幅畫吧!”
“這是什麼?”白玉堂將那紙正過來倒過去仔細看了許久,皺著眉頭問,“鹿角還是喜鵲窩?怎麼還有幾點紅?”
“也許是一種花!”展昭推測道,“隻有樹枝和花而沒有葉子,難道是梅花?可近幾年來並沒聽說有什麼以梅花為標誌的大盜出現……”
“那可不一定!”白玉堂不屑地哼哼,“說不定是那家夥學藝不精,畫不出樹葉子!搞不好是哪個家仆監守自盜,然後又不知從哪裏找來這麼一張廢紙非說是盜賊留下的,不然那盜賊單以輕功也早就獨步天下了!”
“那三人早就被搜過數次身,毫無發現,何況琉璃夜光杯乃聖上禦賜之寶,家仆就是偷了也不能拿去賣,應該不是他們做的。”
“是是是,聖上禦賜的東西都是無價寶,拿去賣也沒人要,那展大人你說盜賊為什麼要偷它呢?總不會是為了收藏吧?”
展昭苦笑:“這個,展某也不知。”
早就習慣了這隻白老鼠每次提到官場和皇帝時的厭惡和不屑,兩人也曾為此爭執過無數次,每次都以拔劍相向大打一場為終,久而久之也就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了,隻要宮闈深處的那位聽不到就好。
白玉堂朝天翻了翻白眼,腦子卻忍不住整理起思路,最有可能犯案的仍然是那三個家仆,否則大白天神鬼不覺地在眾人眼皮底下拿走東西再穿過院子溜走,即使是身負燕子飛絕技的貓兒也未必做得到。倒像是用了十年前隨著花間君子鳳離塵失蹤而失傳的輕功踏雪無痕,隻是那鳳離塵雖偏愛雅趣之物,但傳聞其為人光明磊落,不像是會做宵小之事,況且畢竟已經失蹤十年了。又或者江湖上有什麼新的高手出現?不管怎麼想,破案的關鍵都在那張不入流的畫上,嘖,一個粗俗的輕功高手……
“貓兒,你說這賊會不會和十年前……貓兒?”
大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名女子,一身江湖兒女的利落打扮,頭發緊緊束起,隻留一縷垂在耳側,眉宇間盡是大家閨秀不會有的英氣,張揚而不狂放。
展昭立刻迎了上去,行了一個江湖人士最常用的抱拳禮:“想必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兩浙女神捕袁飛雁袁捕頭了,展某有失遠迎,失敬!”
“展大人客氣了!”袁飛雁回了同樣一禮,“久聞展大人俠義之名,今日得見乃飛雁的榮幸,飛雁初到京城,還要望展大人多多照應!”
“袁捕頭?好久不見,怎麼有空到京城來了?”白玉堂走過來,有些驚奇地問道,“難道是那莫揚風跑到京城來風流了?”
“白五俠!”袁飛雁臉色毫無變化地對白玉堂也抱了下拳,“久聞京城貓鼠相鬥,煞是熱鬧,今日看來傳言也不可盡信!”
白玉堂撇撇嘴,決定不搭理她。
“原來兩位早就認識,正好免去介紹了!”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展昭忙出來插話,“袁捕頭,我們開始查案吧!”
三人走回原來放置琉璃杯的屋子,展昭將查到的線索又詳細介紹了一遍。
“肯定不是家仆做的,大白天犯案,他們沒有這樣的膽子!”在屋裏轉了一圈後,袁飛雁站定在一扇窗前,“賊人應該是早就藏在了屋裏,尋準機會將杯子拿到手後從從這扇窗戶逃走的。”
“展某也這樣認為!”展昭走到袁飛雁身邊,定睛看著窗戶道,“隻是不管怎麼想,白天作案都著實太危險了些,賊人必定對自己的輕功十分自信。”
“展大人,若你將燕子飛施展到極致,能否在人前閃過而不讓那人察覺到分毫?”袁飛雁轉回身麵對著展昭問。
“若隻是從一人麵前閃過,展某有這個自信,但這扇窗戶離圍牆足足有四丈遠,要飛躍這麼長的距離而不被察覺,展某無能為力。”
袁飛雁點點頭:“看來這賊是真的不簡單!”
兩人簡直心有靈犀,一點即通,又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看起來和諧的不得了,一番談論下來,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待二人終於將整個案情鑽研個透,已是日掛中天,午飯時間了。
被忽略已久的白老鼠要炸毛了。
“喂,你們兩個聊夠了沒?天都要黑了,想餓死白爺我不成?”
展昭這才注意到自己和一個剛認識的人聊得太過投入,“袁捕頭,時候不早,今日不如……”
“就由白某做東一起道醉仙樓吃頓便飯,就當為袁捕頭接風,可好?”白玉堂搶過話頭來說道。
袁飛雁也褪去一臉的嚴肅,回首對白玉堂輕輕一笑,笑中竟帶了些普通女兒家的柔和味道:“榮幸之至!”
白玉堂突然覺得很煩躁,但這情緒具體來自哪裏卻怎樣都說不清楚。
***
醉仙樓號稱京城第二大酒樓,位於汴京南門大街最繁榮的中段,坐北朝南,選址據說是某位得道高人用周易八卦推算出的最容易聚集財富的地點。傳言是真是假眾人終不得知,但醉仙樓幾年來一直生意興隆卻是有目共睹的。醉仙樓共三層,一層大堂,二層雅座,三層包廂,吃喝住宿一條龍,服務周到,是白玉堂閑來無事時最喜歡拉貓來鬥酒的地方。不過,說是鬥酒,其實一般隻有老鼠一人在狂灌而已,展大人官職在身,自律極嚴,很少縱情暢飲,更何況他的酒量也確實不怎麼樣。
(那個啥,你問我京城第一酒樓是哪一家?唉,醉仙樓都稱第二了哪有人還敢稱第一啊?喝茶ing……)
三人走上二樓,挑了個臨窗的座位坐下。
醉仙樓的二樓雕梁畫棟,設計精美。雖說是雅座,但座位和座位之間沒有屏風相隔,隻擺放了一些或名貴或罕見的花草,使得彼此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頗有種朦朧美。平日來這裏的客人不是達官貴胄就是文人騷客,圖得不過風雅二字,今日卻有些不同。距展昭他們不遠的一張桌前坐了一個中年漢子,一身灰色布衣,滿臉絡腮胡子,頭發微微淩亂,顯得風塵仆仆,正毫無形象地大啃手中的脆皮烤鴨,與四周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潔癖深重的白玉堂鄙視地看了那漢子一眼,背對他坐下了。
展昭拿起桌上的菜單遞給袁飛雁:“袁捕頭,這是醉仙樓的特色菜單,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
“展大人!”袁飛雁輕雙手抱拳,“飛雁與展大人一見如故,一直大人捕頭地叫,把人都叫得生疏了,大家都來自江湖,飛雁想冒昧喚展大人一聲大哥,可好?”
“自然好,倒是展某拘禮了!”展昭臉微微一紅,“飛雁!”
袁飛雁開懷一笑:“飛雁敬展大哥一杯!”
麵嫩的笨貓!白玉堂不屑地在心裏暗罵。然後突然覺得背後一寒,像是被什麼人盯住了一樣。回過頭去,隻隱約看到那漢子已經吃完了烤鴨,正把手伸向白嫩嫩的魚卷,根本沒空理會他。怪了,難道……
白玉堂猛地再次回頭,卻已經找不到一直在那裏大快朵頤的漢子了。
“貓兒!”白玉堂緊緊盯著已經空了的位子問展昭,“剛才那個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就是在那裏吃飯的那個!”
展昭的位置在白玉堂的對麵,自然也正對著那張空桌,聽白玉堂提起這才微吃了一驚:“這,展某也沒注意到!”
兩人望向袁飛雁,袁飛雁也搖搖頭,去問二樓的其他人,沒有一人說看見了。
***
夜深月起,華燈初上,咳,錯了,是夜深人靜,汴京城的蛐蛐們奏起了交響樂。開封府的後院裏,忙完了一天公事的展昭正站在涼亭裏,舉首望月,腦中,什麼也沒想,隻單純地享受著難得的片刻清閑。
一個巴掌大的精致酒壇橫空飛來,撞向展昭的腦袋。
展昭習慣性地抬手接住,而後運起輕功飛上自己的屋頂。
“展某有個疑問一直想請教白兄。”展昭微笑地看著把瓦片當床單半躺著的白玉堂,“開封府有的是床,白兄為何單單對展某的屋頂情有獨鍾?就算白兄不為自己身上這上好的白衣著想,也請為開封府的下人考慮考慮,他們的輕功可不如白兄這般好,每天爬上屋頂來打掃可是很危險的!”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沒開口。
展昭也不再說話,拍開酒壇的泥封喝起來。
“貓兒今天心情不錯嘛!”白玉堂哼哼著從鼻孔發出聲音,“一向清心寡欲的展大人也有紅顏知己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是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展昭放下酒壇,抬頭望向天空。
白玉堂的心沒來由地一緊。
“轉眼間展某入官場已經有兩年了,兩年來冷熱麵孔都見了不少。身為江湖人,卻被官袍束縛,說不是為名利,可誰會信呢?這兩年總有人大義凜然地指責展某忘卻了江湖男兒的血性,解釋再多都沒用,後來索性不解釋了,由著他們說去。但這話說起來瀟灑,心裏總還是有些不舒服。可是今日不同,在飛雁麵前,展某不用解釋!”說到這裏,展昭回味似的勾起唇角,“紅顏知己這個詞,白兄用得還真是恰到好處!”
看著展昭愉悅的笑容,白玉堂突然覺得兩年前自己盜三寶的事也許真的做錯了。
(白玉堂有潔癖是公認的吧?一般人的屋頂經曆風吹日曬後都是灰塵遍布髒兮兮的沒錯吧?有潔癖的白玉堂喜歡躺在髒兮兮的屋頂上,這件事怎麼想都不對吧?但又不能不讓他躺,因為不躺多沒情調!所以某莎認為,一定是可憐的開封府眾下人每天爬上屋頂為小白打掃幹淨後他才肯躺上去的,可是他們的這一大功勞卻被大部分同人作者忽視了,某莎決定在此隆重表彰他們,謝謝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