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的風“呼呼”地吹了幾聲，便激起一陣閃電，然後一聲悶雷從天邊滾過來，“轟隆轟隆”地炸開——
    下雨了。
    薑文瑞忽然覺得冷，便向身邊那個熱乎乎的發熱體靠靠。
    說起來，身邊這個人的呼嚕可是比雷聲更響亮，忽高忽低隔一會還來個“防空警報”，可……為什麼就覺得如此安心呢？
    “咳，咳咳……”薑文瑞笑，被煙嗆了一下。
    ——你沒看錯，他就是在抽煙。
    薑文瑞平日不吸煙，但並不代表不會，他隻是不大喜歡那些會讓人上癮的東西，凡事講究適可而止，沉迷不是興趣，反而是一種變相頹廢。
    更何況，“吸煙有害健康”，是人都知道，是煙民，當然更知道。
    吸一口，再把煙吐出來，看著紅色的煙火在黑暗裏忽明忽滅，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昨天——算時間，已經是昨天的事了，看著杜平和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孩抱在一起，那一時間，隻有死亡的幻滅。
    那個男孩很漂亮，一雙有靈氣的大眼睛裏滿是哀怨和憂愁，讓人禁不住沉溺，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很年輕。
    縮在樓梯拐角的薑文瑞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滿是淚水的眼角——可是，他已經老了……
    沒錯，看了那一幕的薑文瑞根本沒有跑遠，反而縮在樓梯拐角動彈不了——他也想逃，逃開這裏，逃開這肮髒的一幕，逃開背棄他的人，可是，遭受重創的他竟然沒有力氣邁步，仿佛所有神經，都在那一刻死亡……
    雖然杜平總說他很年輕，說他年輕得看起來似乎永遠比自己小，說他穿上校服混到大學裏都沒人認得出，可是，歲月又會偏愛誰呢？
    多像《詩經·衛風·氓》裏的情節啊，隻是主角變成了他，怨婦詩變成棄夫詩，真是可笑……
    過往的一切全成了獻祭似的荒蕪，或許你很難想像一個畫麵竟然可以將所有曾經完全顛覆。
    “嗬，嗬嗬……”薑文瑞便真的笑，笑得眼淚更止不住掉下來。
    或許是杜平“命不該絕”吧，讓悲痛中的薑文瑞在樓梯下聽到他的隻言片語（可以想見那時候杜平對小酒吼得多大聲），雖然沒能完全聽明白，但總算知道一個主旨——杜平沒有背棄。
    薑文瑞痛極反笑，卻在接了肖勁的電話之後大哭起來。
    ——或許，隻有親曆的人，才能體會吧……
    杜平被折騰累了，和薑文瑞全盤托出後就呼呼大睡，當然不知道薑文瑞一直沒有睡著。
    艾滋病，多麼可怕的字眼！隻是聽聽就讓人不寒而栗的絕症，竟然和杜平擦肩而過……
    如果，隻是如果，那個孩子有這個病，而杜平又真的和他……
    ——不，他不敢想！
    薑文瑞又狠狠吸口煙，手哆嗦一下，過長的煙灰終還是承受不住這濃重的情緒，落在被子上。
    薑文瑞急忙起身撣了撣。
    “嗯……文瑞……”
    薑文瑞一頓，還以為驚動了他，“沒事，你睡吧……”
    “嗯……好吃……”
    薑文瑞回頭看看他熟睡的樣子，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無聲地坐了好久，直到半個身子都冷了，才小心翼翼地躺回去，一點一點，靠近身邊溫熱的身體。
    將身子緊緊貼著他的，頭枕著他寬厚的胸膛，拉過他的手，將手指穿過他的，然後，放在自己胸口。
    杜平，我不會放手的，你呢？
    杜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好嗎？
    杜平，我愛你……
    “嗯……文瑞……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