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氣急敗壞地跑回來，進屋就看見小酒光著身子蜷縮在牆角，頭發還沒幹，濕漉漉地滴水，冰冷的水滴在身上，激得人不住顫抖。
    杜平覺得剛才衝進腦門子快要爆炸的怒氣，就這麼一點一點滅了火，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你他媽弄這麼個樣兒給誰看啊！？把衣服穿上！”
    小酒知道他回來了，可還是沒動，隻是顫抖得更厲害。
    “我操！”杜平覺得肚子裏那點兒邪火又上來了，衝上去就把地上的人拎起來——這才看見，那雙原本很漂亮的大眼睛，如今，水漫金山……
    杜平這手又不由得輕了。
    “小酒，你剛跟我說什麼？你得了什麼病？”
    小酒的眼裏隻有破滅的死灰，咬出血的嘴唇吐出幾個破碎的字，“艾滋病，嗬，艾滋病……”
    “你他媽檢查了嗎就知道是艾滋病！艾滋病是鬧著玩的嗎！？”
    “怎麼沒檢查？”小酒絕望地看著他，“你還記得嗎？上次在醫院，護士說‘血液指標有問題’？嗬，嗬嗬……”
    “大夫……大夫說是……是這個病了？”
    “還用說嗎？我早就知道……”
    “也就是沒確診了！”杜平覺得他快抓狂了，“你他媽沒確診就瞎折騰！”
    “不是！你什麼都不知道！”小酒也不知道突然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掙脫了杜平的手，“你記得那些來打我的人嗎？他們為什麼打我？！哈？因為他們的人和我做過就得艾滋了！”
    那些……打他的人？……
    杜平當然記得，他記得年三十那場讓他倆相遇的變故，他記得那個被他揍的黃毛臨走時說了句，說了句什麼呢？是什麼呢？
    ——找了他你他媽不得好死！
    原來，是這樣……
    小酒有點混亂，神誌不清了似的光著身子在屋裏迷亂地走著，眼淚也不流了，隻是抖，發瘋似的抖。
    “你知道我哥是因為什麼自殺的？哈？你知道嗎？哈哈……艾滋病，艾滋病啊！你知道他自殺前做了什麼？你知道嗎？”小酒突然湊到杜平跟前，鼻子對鼻子盯住杜平，聲音竟然異常輕柔，輕柔到詭異的程度，“他把我強奸了……他不知道我有苦衷，他隻是一味地恨我恨我恨我！他變成那樣我也很痛苦！我痛苦得都快瘋了！”
    “他瘋了，就要我和他一起發瘋，他得艾滋病，就讓我和他一起得！他要死，就想拉我一塊死！”
    “哈哈……哈哈哈……”小酒突然笑起來，笑得全身哆嗦，“我本來還心存僥幸，覺得那些人就是亂搞才搞上的艾滋，現在，現在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他從未有過的失控的樣子、單薄的身子、空洞的眼睛，杜平隻覺得有一口氣憋在肺裏，直到憋疼了才呼出來。
    “那，你今天找我算是怎麼回事？”
    小酒愣了一下，慘敗失神的臉上終於現出點活人氣兒，“那……那是……”
    “你就不怕給我也傳上？！”艾滋病！他媽的那是艾滋病啊！我操你當是感冒咳嗽嗎？你報複誰也不能報複我啊！
    “我……”小酒慌亂地跑過來，一雙手都不知道放哪裏好了，“我……我有安全套，我查過了，有安全套就沒事，我……”
    “得了得了！我操跟個瘋子我還說什麼！”揮手讓他打住，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就往他身上套。
    “你……你幹什麼？”
    “幹什麼？穿衣服！你他媽還想光一輩子！？”
    杜平沒好氣兒，手上更沒輕重，幾下就給小酒捏了好幾個淤青。
    “我……”
    “穿好衣服我送你去醫院，我還就不信了！沒聽宣判還就給自己弄死刑了！”
    “不！我不去醫院……他們會把我關起來的！我不去醫院，我不去！”好不容易穿了件襯衫，小酒緊張得一掙，剛扣好的扣子就掉了。
    “我操你老實點！老子老婆都不管了來伺候你，你還他媽得瑟什麼！？”
    “杜大哥，杜大哥我求你……”剛退下去的眼淚又湧出來，小酒比之前哆嗦得還厲害，“我這個病他們治不好的，他們會把我關起來的，我求求你……我不去醫院……我……”
    “不去也得去！！！”杜平本來就不多的耐性徹底告罄，直接抓了床上的毯子裹在小酒身上，攔腰往肩上一扛，就這麼衝出去。
    “杜大哥！杜大哥你放開我！杜大哥……”小酒還在掙紮。
    杜平也不管路上人詫異的眼光，大步走到停車場，把小酒扔進車裏。
    “對不起，您……”酒店保安還要上來攔著。
    “看什麼看？沒看過送別扭小孩去醫院啊？！讓一邊去！”杜平推開保安進駕駛室，一踩油門就往醫院駛去。
    不過，他不會知道，剛才攔著他的保安立馬給上司打了個電話——
    “喂？烈哥，是我。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