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台之七絕引 第二十一章 作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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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已遠,月上梢頭,夜幕初臨,繁星滿天。
煙雨樓的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小丫頭們前前後後端茶倒水拾果送盤,忙得不亦樂乎。
李柯華坐在靠邊一角不太顯眼的位置上,仔細地觀察著這個被譽為“臨安第一樓”的青樓舞館。
首先進入他視線的是被兩座古木樓梯自然而然隔成的石台,石台的後方立著一麵巨大的青石屏風,既典雅又別致。沿著石屏頂上兩隻涅盤重生的鳳凰向上,“留仙台”三個字飄然入目,字跡風雅娟秀,剛勁處隱有一絲柔情,飄逸中藏著一分剛健。
李柯華淺呷一口清茶,隻覺清新甘醇,滿口餘香。留仙台,李柯華低吟了幾遍,不禁搖了搖頭,暗自好笑。
據傳,一日趙飛燕在太液池的台榭上歌舞時,忽然天起大風,她順風揚袖飄舞,並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似要乘風歸去,羽化登仙。幸被漢成帝與左右拉住了裙子,才將她留下。留仙的典故就是這樣而來的。後來,還有一種裙子因褶皺而成紋,也被人稱為留仙裙。
悠悠有樂聲響起,全場瞬間靜了下來。隻見留仙台上,四名女子分散而坐,或撫琴,或橫笛,或吹笙,或抱弦,姿容清麗,秀美動人。一曲徐徐展開,李柯華凝神細聽,仿佛看到秋日霜天,碧空如洗,漸漸夜幕深臨,皓月當空,月華如練,一股氤氳仙氣彌散開來,置身其中,隻覺神清氣爽,心下安寧。
一曲《月兒高》奏完,眾人皆感歎“十二飛靈”的合奏之韻,不知何時才能等到被稱為“第八絕”的飛靈齊台歌舞。稱讚聲中,一個紫衣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各種聲音嘎然而止。她沿著樓梯的木階輕盈而下,淡定的麵容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瑤鼻玉齒、明眸秀口,甚為清秀的容顏卻因兩道濃眉平添了幾分英氣。望之,就如那“留仙台”三個字一般,剛柔之間,恰到好處,不由讓人心神俱往。
在見過外表嫻靜秀雅的琳茵之後,李柯華已經很難想像這世上還能有怎樣的一種美可與之相較。而眼前的紫衣女子,英姿勃發,瀟然颯爽,讓他隻想到了四個常用來形容男子的字——俊朗不凡!
隨著霜月的出現,廳中紛紛有掌聲響起,也有人高聲叫好,更有甚者,如李柯華聲旁的黑衣人,竟打翻了桌上的茶盞,突然站起,凝望著矯矯而下的霜月,口中癡癡地低喚著“月兒”。
石屏已覆上了一匹白色錦緞,一旁的案幾上,畫具亦已擺放整齊。霜月提起畫筆,素手揮毫,寥寥數筆,便已是雲霧繞繞,暮靄沉沉。
她揮灑自如,行雲流水潑墨而出,綿延聳立的高山,波瀾湧起的海麵,皎皎明月,燦燦繁星,在她筆下漸漸有了生機,仿佛掀開錦緞,海潮便奔騰而來。
李柯華看著這幅尚未完成的畫作,心中感慨萬千,煙雨樓中有琳茵、霜月這樣的女子,難怪會這般久負盛名。他忽然想起一首詩,恰與霜月這幅畫作暗合。
“東臨竭石,已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無論是景象、氣勢、意境,霜月的畫都已得之精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那最後一筆的明月,霜冷清寒,與整幅畫的雄渾大氣全然不同,卻又偏偏讓人覺得,因這一絲清冷才更多了一分動人心魄的震撼。
李柯華看看那幅滄海月明圖,又看看霜月。“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裏鬥嬋娟。”倒真是詩如其畫,畫如其人。
霜月一手持著畫筆,一手托著腮,側著頭,旁若無人地沉浸在自己的畫中。過了許久,她搖了搖頭,低聲對身旁的丫頭墨語說了些什麼,然後竟不顧滿廳的賓客,徑自去了。
墨語走到台中,歉聲道:“抱歉了,諸位!我家姑娘說,這幅畫她還要再留兩日。還請諸位先看歌舞吧!”說完,場下一片歎息聲響起。墨語行禮之後,也退了下去。隨即,“十二飛靈”的舞樂聲再次響起。
李柯華聽周圍的人小聲議論著。
“你說,如果霜月姑娘肯割愛的話,這幅畫價值幾何?”
“唉!月姑娘這幅畫豪氣幹雲、氣勢衝天,實乃千金難求的佳品,估計她是不會出售的。”
李柯華淺呷了一口茶,他終於明白這小小的煙雨樓為何有能力承擔飛字軍的軍需糧草。這樣的姿容,這樣的才華,的確可以讓人一擲千金。
李柯華起身,托人通傳,想見茵姑娘。而他身邊的黑衣人忽地朝霜月離去的方向追了去。
霜月正思付著剛才的那幅畫,那樣的景致,似曾相識,好似一直深藏在腦海中,卻又無論如何都理不出一點頭緒,隻是有種強烈的感覺在她心底,一點一點地慫恿著她,若不是這樣,又怎麼會畫出這樣的畫?那樣的氣勢,那樣的鮮活,恐怕她再也畫不出來了。她已決定,定要將這幅畫留下。正在此時,心中突生警覺,她迅速轉身。
一個黑衣人朝她走來,年紀大約二十幾歲,中等身材,皮膚略黑。他見霜月停步,便一步一步緩緩踱來,臉上交雜著驚奇驚喜之情,低聲喊到:“月兒!”
霜月濃眉一緊,戒備著問:“你是什麼人?”煙雨樓中的賓客雖大多是文人雅士,但畢竟是煙花之所,難免會有些無賴糾纏。
“月兒,你還在怨我?”黑衣人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霜月心中莫名一痛,仔細地看著眼前之人,自己和他相識嗎?還是……
“月兒,就算你還怨我,也不該留在這種地方!回去吧!跟我回去!”
霜月眼中顯出奇異的神采。她輕甩衣袖,利落地吐出幾個字,道:“我不認識你,還有,我叫霜月,不叫什麼月兒。”說完,轉身離去,也不理會黑衣人微黑的臉上顯出的蒼白之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淇瀾正巧出來,見到這種情形,詢問道。
霜月微微一笑,眉間更顯俊朗。“沒事!隻是遇到一怪人。”
淇瀾打量著那黑衣人,卻聽那黑衣人道:“你說你叫霜月,難道不是因為你的佩劍青霜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