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台之七絕引 第十一章 鶯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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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正午,陽光多了絲清涼的氣息,疏疏密密地透過還顯青色的葉子,灑在相府的花園中。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花園的長亭裏,一錦衣羅衫的女子懷抱著琵琶吟吟而歌。她繁雜的發髻上斜插著一支金釵,其上綴著一串珍珠,顆顆圓潤光滑,難得皆是一般大小。雪白的頸上佩著一串光彩熠熠的明珠,真是頸如珠滑,珠如頸潤。抱著琵琶的左臂上,一支上好的藍田翠玉鐲半隱半現。與她一身名貴的珠光寶氣相比,那對翠薄的琉璃耳環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別有一番純澈透明之意。
“琉泠姑娘的歌藝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側坐在一旁的一名官員讚道。
“流麗婉轉,猶如鶯啼。不愧‘煙雨七絕’的盛名!”
琉泠知道這些人雖是讚揚自己的歌藝,實際卻是為了討好秦檜。她毫不在意,臉上笑意更濃,繼續唱道: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能將這曲《蝶戀花》唱得如此淒清婉轉,又如此氣象開闊,真是難得啊!”又有人附和道。
琉泠盈盈起身,將琵琶交給一旁的丫鬟燕鳴,先向秦檜行一大禮,再向兩側的官員行禮。她淺笑宴宴,更顯嬌媚。“諸位大人過獎了,琉泠隻是略通音律而已,對詩詞可是一竅不通。對於曲中之意,也隻是胡亂猜測而已。”
眾人頷首而笑,這琉泠果然是個可人兒。眾人皆言“煙雨七絕”中珩筱冷傲,紅嫣溫婉,素依飄逸,離離嬌弱,琳茵書倦,霜月英姿勃發,卻唯有琉泠最解人心。
“果然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秦檜雙目微斂,麵有憤然之色。
琉泠心中一慌,一時不知如何言語。她專門挑晏殊的這首詞,就是為了迎合秦檜,怎麼會適得其反呢?晏殊少年得誌,一身仕途平穩,位及人臣,是少有的太平宰相,秦檜應該明白其中的祝願之意,怎麼反而生氣呢?
“晏殊此人,身居高位卻於國無功,整日隻知宴飲聽歌,寫詩填詞,妻妾成群,生活豪奢。若朝中大臣都如此人一般,這大好河山豈不是要斷送?”秦檜責問道。
“相爺如此憂國憂民,實讓我等汗顏!”
“相爺為國勞心勞力,豈是晏殊之輩可以相提並論的?”
……
琉泠聽秦檜言中之意,知自己被他借題發揮,再聽眾人奉承之言,忽然福至心靈。“琉泠倒有另一番見解,想請相爺指點?”
“噢?那本相倒想聽聽了!”
琉泠穩住心情,正色道:“琉泠不通詩詞,隻是覺得‘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之句別有意境,似有高瞻遠矚、胸懷天下之意。所以才鬥膽唱了這曲《蝶戀花》,無知之舉還望相爺見諒。”
琉泠邊說邊觀察著秦檜的神色,見他仍是一臉嚴肅,但嘴角的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還是沒能瞞過她那雙狡黠、機敏的眼睛。琉泠暗中鬆了一口氣。
“琉泠姑娘竟有此番高見,真是世上難遇的才女啊!”又有人開始誇讚。
“哎喲!我哪是什麼才女呀!在諸位大人的麵前,那才是班門弄斧呢!”琉泠不好意思地嬌笑。“要說才女那還得是我們家琳茵姑娘啊!”琉泠快速掃過秦檜的表情,接著說,“相爺和諸位大人慢用,琉泠先告退了。”
琉泠和燕鳴到廂房休息。燕鳴放下琵琶,倒了杯茶,呈給琉泠。琉泠最喜歡這碧螺春的清香,她一手打磨著茶蓋,沉浸於茗香之中,卻看見鶯啼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琉泠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好笑地問:“什麼事啊?看你這個樣子,沒規沒矩的。”說完,將手中的杯子遞了過去,道,“先喝兩口,緩口氣再回話。”
鶯啼接過茶水,也不管是何滋味,一口便灌了下去。“姑娘,我剛聽見相府的人在那裏議論,說是敬王府的蔣統領死了,敬王爺非常震怒,說一定要嚴懲凶手。”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燕鳴本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在她眼裏莫說是王爺府裏死了人,就算王爺死了,也不算什麼。隻要煙雨樓無事就好,對於這些孤苦的女子,煙雨樓這個家是她們唯一在意的。
鶯啼被燕鳴搶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沉聲對琉泠道:“可是,蔣統領死前曾到咱們煙雨樓查過案,所以……”
“所以,敬王府的人就查到了煙雨樓,是嗎?”琉泠一直靜靜聽鶯啼說完,才開口問道,她臉上早已沒了往日嬌豔的笑容。
“是啊!聽說敬王府的副統領剛帶人去了煙雨樓,說是要搜查抓人,結果被淇瀾姐硬擋了回去。姑娘啊!你說樓中會不會有事啊?”
“好像是前晚,初二吧,有人來查過煙雨樓,是不是?當時鬧得還挺凶。是珩筱……”琉泠努力回想起那天晚上的點點滴滴,腦海忽然閃過一個猜測,驚的她霍然碰翻了桌上茶盞。“難道是這樣?”
正在沉思之際,相府的一名小廝在廂房外詢問:“泠姑娘,府外有一位名叫綿顏的姑娘,說是給你你送東西來的,你看……”
綿顏,淇瀾的丫頭,煙雨樓的大半個管事,她來幹什麼?“哦,勞煩請她進來。”
待綿顏進來,琉泠笑臉迎上。“綿顏姐!”
綿顏卻不理會她的親近之意,隻是木然道:“樓主說你這幾天喉嚨不舒服,讓我給你送些潤喉丸來。”
我什麼時候和她們一樣嬌弱了,琉泠心裏這麼想,口中卻道:“都怪我粗枝大葉的,又讓淇瀾姐費心了,還連累著姐姐你跑一趟。”
見到引路的小廝已經走遠,鶯啼和燕鳴也知趣地退了出去。
“淇瀾姐是想讓我在相爺麵前求情是嗎?”琉泠收斂笑容,開門見山地問。
綿顏蹙著眉,瞥著琉泠。她一直不喜歡琉泠,總覺得她太過於勢利,太過於嬌媚,太過於妖嬈。可剛剛她不笑的樣子,竟和淇瀾那麼的相似。
“你都知道了?”
“隻知道一點點,具體卻不清楚。”琉泠巧笑盼兮的目光流向綿顏。
她的言外之意,綿顏自然清楚,於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還算詳盡地說與琉泠。
琉泠一直垂首凝神細聽,過了片刻,才道:“淇瀾姐是想讓我利用敬王爺和秦相爺的不和做文章是不是?”她嫣然一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淺呷了口茶,又問道,“綿顏姐似乎沒有告訴我,動手的人究竟是誰吧?”
“你若想知道,應該去問樓主才對!我昨日才陪著離離回來,又怎麼會知道?”綿顏說完,便抽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