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受傷了？”這個人的名字脫口而出，五年前的點滴浮現眼前。
    十五歲那年，相依為命的母親在去世前把她交給了飛星門主。進入飛星門後，她在眾人麵前一舞，衣香鬢影，素袖飛彩，看得人一片迷醉，然後便被封為“舞使”，她成了最年輕也是唯一一個不懂武功的飛星門首腦。
    飛星門中對她頗有非議，她的舞或許可以與失蹤了十幾年的舞使一較高下，但武功呢？又有哪一個江湖幫派容得下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人呢？光使清光對她素來疼愛，於是讓自己的徒弟雨霖暗中護她周全。
    其實，那時她已開始習練武功了，不知是天賦奇佳，還是聰慧過人，她一學便能得其要領，比如那至少需要三年光景才可以練成的“流雲變”，她在半月之中便已能熟練，而且絲毫不遜親授她的門主。直至門主教她劍法，她才發現，那些竟都是母親教她的舞蹈，輕移挪躍，舞袖飛香，劍舞傾城，無不與門主所授暗合，難道自己已有了十年的武功根基了？
    自幼的獨立堅強，讓她極不喜歡雨霖的時刻保護，習武的進步神速，更讓她不想要別人來保護自己，那時少年心性，時常會將這個大她三四歲的人捉弄一番，不過雨霖倒從未在意，依舊暗中護在她周圍。
    直到那一天，她新學了掌法，半夜醒來，又玩心大起。她悄悄換了一件夜行衣，然後驚叫一聲，躲在了門後。她知道雨霖一定在她周圍，也一定會以為她有什麼不測而衝進來，而那時她便可以好好試驗一下她的掌法。門主一向稱讚雨霖是後輩中的高手，可她每次想與他拆招他都不肯，這一次她一定要試出他的真功夫。
    果然，雨霖衝進漆黑的屋中，擔憂地問道；“曼舞，你怎麼了？”而這時，她在雨霖背後，輕巧地擊出一掌，雨霖聽見掌風聲，側躍一旁。她緊跟上去，又是一掌送出。她要的就是雨霖以為她已遭不測，而正在出手的人就是凶手。雨霖反手一隔，擋住她的右掌，然後全力攻擊。她憑著身法靈巧，時而與雨霖拆招，時而又輕移躲閃。
    相鬥了幾十招，她已漸感吃力。。飛星門的武功本就以輕功見長，雨霖自然不會遜色。再往後，無論她怎麼避，雨霖都如影相隨，招招都是淩厲的殺招。眼見雨霖又是一掌直劈下來，她已避無可避。情急之下，她使出了剛剛才學會的“浮雲展”。從空中飛掠而過，卻因不得要領根本無法發揮出“浮雲展”的速度。雨霖身形一轉，算好她下落的位置，一掌已擊向她的麵龐。她知自己已經無法再避，剛欲出聲，卻聽見雨霖撤掌的聲音。然後似有什麼東西飛到了身上，熱熱的，粘粘的。她一嗅，竟是一股血腥味。
    “曼舞，是你嗎？可傷著你了？還好……我認出你的身形……還有‘浮雲展’。”他虛弱的話語中竟流露出一絲欣慰之意。
    然後，雨霖堅持自己一個人回去了，而且告訴她今天的事不得告訴任何人。第二天，她去見清光，聽得清光在那裏大發脾氣，說雨霖強練“風雷掌”，又不知怎麼了，自己竟被“風雷掌”的霸道掌力所傷，斷了一根肋骨。清光又向她道：“雨霖至少得養一個月的傷。不過，風揚外出辦事也快回來了，讓風揚護著你，我也放心了。”
    她目中隱隱含淚，隻有她知道，他使出威力十足的“風雷掌”是擔心她的安全。而他寧願震傷自己也要撤去掌力，為的仍是她的安全。
    又過幾日，門主向她查問雨霖重傷一事，她不敢隱瞞，據實以告。良久，門主歎了一口氣。又過良久，門主說有重要任務交給她。這一去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過飛星門。隻有在一年中幾個特殊的日子，門主會來看她，順便再傳授她武功。
    “雨霖怎麼受的傷，能傷他的人並不多。”
    “是敬王府的蔣靖淵。”
    蔣靖淵，王府第一高手，可憑他能把雨霖傷的需要人照拂嗎？
    “雨霖怎會和他動手呢？”
    風揚眼中燃起一片熾熱，沉聲道：“我和雨霖一直覺得當年那一戰蹊蹺，所以一直在努力追查。”
    “密林一戰，應是伏兵之計。否則，以門主處事之精明，怎麼會以少敵多，率門下弟子去敵金兵的萬人精騎？我們懷疑，這其中必有乾坤。後來我們打聽到，當年在郢州城外駐有宋軍兩萬之眾。所以，我和雨霖就推想，會否是門主故意誘敵至密林，實際是想與宋軍將其合圍。隻是不知為何，那兩萬宋軍無一出戰。”
    聽到此處，素依也不禁眉頭深鎖。她真正在飛星門的時間雖隻有半年，但其中的感情卻非言語可說得清。如果真的另有隱情，那麼她定然要查出真相。
    “再後來，我們探得當時秦檜曾有密令於那時郢州城外的將領陳衝和。但密林戰後不久，陳衝和就不知所蹤了。一路查到現在，我們聽得傳言說敬王爺手中握有秦檜的把柄，所以，兩人雖一直不合且敬王爺身處劣勢，卻都一直安穩無事。”
    “你們懷疑敬王爺手中的罪證會與秦檜有關，與密林之戰有關，是不是？”
    風揚點點頭，道：“雨霖幾次夜探敬王府，終於找到了一封書信，可還未來得及翻看，就被人發現了。人雖僥幸脫身，但也傷得頗重。”
    素依一垂首，“所以，現在都還隻是猜測，什麼都沒有證實，是不是？”
    風揚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倒有一個法子，你們暗中放出消息，就說敬王府有件關於秦相爺的東西被盜了。如果真的如你們猜想的那樣，他們一定會有動作。”
    “果然好計，兩人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定然會有破綻可尋。舞使果然好心思。”
    素依淡淡一笑，又問道：“雨霖傷勢怎麼？帶我去見他！”
    風揚看見素依眼中的關切，又想起雨霖偶爾吟出“明眸皓齒冰雪容，回風舞卷楊柳姿”的樣子。他微微歎了一口氣，不經意的笑容中帶了一絲認真。“我想舞使還是暫不要去看他為好！”
    “為什麼？”素依問道。但隨即又明白了，雨霖那樣要強的人怎會讓人看見他受傷的樣子呢？當年還不是一樣，她想去看他，而他卻閉而不見。
    “好吧！你好好照顧他。”素依又想起了什麼，問，“你們住在哪裏？”
    “天涯浪子，自然是居無定所了。”風揚的笑容中又多了一些滄桑之感，“不如舞使將居址告知，再有重要消息，我會去稟告。”
    素依點了點頭，飄身而去。風中悠悠飄動著幾個字-——煙雨樓，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