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一次來臨，漫天的星星如寶石般閃閃發亮，崎嶇不平的山路掩映在叢叢草木下。偶爾有一兩隻鳥飛掠而過。
    醜時三刻，燕紫薇身穿夜行衣，如夜鳥般在山路上疾飛。
    “慈心痷”一塊很古老的牌匾就掛在一座看似很古老的尼姑庵上，燕紫薇遠遠看見了，心裏很是歡喜，看來，出宮百日就可以完成自己的目標，的確是值得慶祝的事。回想懷玉樓上見到景帝，她也在想，若是她的靈魂沒有出差錯，或許他們二人不會鬧到今日這地步。想歸想，燕紫薇很清醒認識到一件事，景帝絕非用情專一之人，和天下的男子一樣，他也是一個好色的男子。至今為止，被他寵幸的女子就差不多有百多人，李雪兒不過是其中爾爾。
    想到李雪兒，不禁想起那個在將軍府前一瞥的李勁。那個男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由於剛剛從邊關回來，麵色黝黑，五官滿是風塵，根本瞧不出醜俊，但是看他的氣勢，的確不輸柳戰雲，很有男子的粗曠氣概。聽京城百姓說，柳戰雲的夫人蘭兒懷孕了，進門兩年才懷第一胎，柳府上下忙的不亦樂乎。她曾夜探柳府，看見那個女子，美貌不亞於她姐姐，略微尖的臉，彎彎的眉毛，鼻子小巧卻很有型，唇不點而紅，冰肌雪膚，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端的是一個美人胚子。想想，當初柳鳳瑤為了禁止她嫁入柳家使得手段，也不怪乎，柳戰雲會背叛柳鳳瑤，而李雪兒就是借著這個機會上位，真不知道當初，是李雪兒成全了李蘭兒，還是李蘭兒成就了李雪兒。
    說來說去，都怪當初的柳鳳瑤太過愚笨，什麼辦法不選，偏偏選的最糟，偷偷下懿旨處死李蘭兒，不管成功與否，那對她自己而言，就是給景帝最好的借口，還讓李雪兒撿了這個便宜。
    長歎一聲，造化弄人，燕紫薇回到現實中來。
    此刻，她已經停在痷外，若不是需要人手，燕紫薇斷斷不會來此地。
    這裏的主持叫了空，當年在太後宮中講佛，私底下卻是她的師傅，此事得知的人並不多。
    當年，景帝初臨天下，根基未穩，與太皇太後也就是柳太後不和，柳鳳瑤為了愛郎，不少給柳太後找麻煩，後來柳太後病發，她就趁勢把這個師傅趕出去。原本是想削弱太後宮中的實力，不曾想，三日後，太後薨逝，就徹底切斷彼此的聯係。虛晃一下，時間竟過了差不多三年，燕紫薇汗顏，三年前，柳鳳瑤趕她走，估不到，三年後，燕紫薇卻要來求她，但願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
    伸手敲了敲門，心裏暗想，這麼深的夜晚，想必沒有人理她。
    誰知，嘩啦一聲，一個麵容慈愛的尼姑就開門，順著月光，看見燕紫薇，微楞。燕紫薇也訝異，想不到，做尼姑的膽子不小，深更半夜居然開門，也不怕什麼盜匪之類嗎？
    收起心中的訝異，燕紫薇輕聲說出：“青山在，綠水流，問江山誰屬？”
    “天下同，百姓樂，澤蒼生萬年。”對完這句話，尼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燕紫薇大步踏進慈心痷，隻聽得枝呀一聲，門合上。
    隨著那個尼姑，來到慈心痷主持的房間。痷裏的其他尼姑應該都已經睡下去，唯有主持的房間還亮著燈。推開房門，就看見一位眉目慈祥的尼姑身穿袈裟，坐在蒲團上，端的是寧靜肅穆，頗有一些出家高僧的氣度。
    主持見了她：“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天，你來了。”燕紫薇跪下，扇了自己的嘴巴，說：“徒兒不孝，當初，不該不聽你的意見。徒兒該死。”
    了空主持撥動著佛珠，麵無表情，坐在蒲團上，不言不語。
    安靜，很可怕的安靜，隻有偶爾佛珠互相撞擊的細小聲響，燕紫薇聽不到任何聲音，現在的她，還真有點怕眼前的師太，俗話說，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她此刻倒寧願，她喊打喊殺把她驅逐出去，也都不願意麵對著此刻的靜謐。
    就在燕紫薇腿都跪麻的時候，鼻子突然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味，燕紫薇在現代，就是個鼻子靈敏的人，一般的香味都很難取悅她。
    聞到這股香，燕紫薇覺得好像很熟悉，可是在現代，她決計不會聞到這種味道，想來也是在這個時空某地聞到，一時想破腦袋也沒有想不到。輕歎一聲，就這一聲，蒲團上的主持突然抬頭看她，在燕紫薇以為她要趕她走時，主持終於開了金口。
    “你預算怎麼辦？”主持開口，語氣淡淡。
    “我需要人手，可是我身邊沒有我信得過的人。鳳瑤記得，二師妹於飛飛美貌如花，聰明伶俐，我想把她安排在身邊。”燕紫薇厚著臉皮說。
    “你想把她獻給景帝嗎？”主持語氣更加冷淡，那沒有溫度的眼睛竟閃過一抹厭惡。
    燕紫薇嫣然一笑，起身：“師傅，你莫非不記得，當初慧明法師說我日後會母儀天下，會為百姓帶來真正的盛世。你想，我會做這麼愚蠢的事嗎？哪將師妹那麼聰明的人安排給那個狗皇帝糟蹋。我借師妹，隻因為看中她的才華，師傅，你難道不舍得將她給我嗎？”
    主持直視著燕紫薇，無奈說道：“為師不明白，今時今日你還能做些什麼事情。你即將被廢，這是更改不了的事情。楓山火災隻是拖延時間，你不會認為你的丈夫現在的景帝還會繼續讓你為後。”了空主持自認為識人的本事不錯，她早看出，景帝是野心極大地帝王，越是有野心的人越不會受困於私情上麵。
    燕紫薇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他廢他的，我做我的。對我來說，影響不大。不過，師傅，你若是遲遲不肯決定，那就莫怪徒兒拋下天下蒼生，學師傅你修道。師傅，千年才出一個我，隻有我，才能令天下得到太平，你不想讓慧明法師的犧牲白白犧牲吧。”
    主持抬起頭，不敢置信，這是那個對景帝百依百順的柳鳳瑤嗎？語氣竟比以前還囂張。
    燕紫薇知道她的懷疑，就開口說道：“別懷疑，我若不是你徒兒，你還認為我會知道這麼多事情嗎？於飛飛，我帶走了，雖然不可以保證什麼，不過以她的聰明，相信不會有很大的問題。師傅，就當你為蒼生也好，為徒兒也好，就讓她跟我走。我會盡力保護她的安全，這你還不放心。師傅，難道你就願意她和你一樣，一生青燈古佛。”
    主持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神色極為不自然。
    燕紫薇知道她已經成功一半了，就繼續說道：“師傅一向以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相信師傅也明白，以目前的形勢，天下蒼生即將進入一場浩劫，若不能好好解決的話，無辜慘死的百姓會越來越多。沒有人喜歡戰爭，可是，這個世界就是消滅不了戰爭。我和師傅都是同條戰線，就是早日結束割據，一統天下。到那個時候，徒兒向你保證，徒兒會讓天下蒼生得到安寧。師傅，求你了，就這次。”
    依偎到她身邊，燕紫薇哀求，表情很可憐，看的了空很不忍。
    了空很清楚這兩年的事情，想她也是受了不少苦楚。
    飛飛不是尼姑，遲早要離開，把她交給她不是最好的選擇，卻也是唯一的選擇。
    了空主持看著房間裏那燭光，目光幽暗，徐徐說道：“鳳瑤，你命中注定會鳳臨天下。我也相信你目前的處境隻是暫時的，但是深宮鬥法，是深不可測，你憑什麼保證飛飛的安全？”
    燕紫薇目光也注視著那蠟燭，宛轉說道：“人必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要選擇哪一種，不在於你，也不在於我，而是小師妹。當然師傅的顧慮沒有錯，徒兒能做的既然是盡力而為，剩餘的權且看天意。師傅，人的生命就像眼前的蠟燭，一點燃就是靠著死亡而去的，你能阻止多少。你就算阻止我帶走小師妹，難保他日，小師妹會因為師傅的緣故，錯過自己的機緣。”
    燕紫薇坐在蒲團上，雙目閉上，口中喃喃自語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了空主持一振，反複頌讀此詩，半響不語。
    燕紫薇知道她心思已動，緩緩退出，悄悄合上門。找到那個帶她進來的尼姑，吩咐她找一間廂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