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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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喜歡卻不能喜歡的人在一起吃飯是需要絕大的勇氣和定力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對楊燃天的要求簡直是太不人道了。
公子潤吃的眉開眼笑,我一根拉麵突嚕半天還沒嚼斷。正吃著,三爺睡眼惺忪的走到我們旁邊坐下,“你們怎麼起這麼早?”
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
“誰能跟三爺比?”公子潤喝了口大食堂的免費湯,我們都叫味精湯,“早飯?”
三爺笑了笑,最近他也很失意,本來就要對暗戀了許久的女孩表白了,人家噌的飛到一個遙遠的城市工作,倒也省事。
畢業的時候,無所謂絕情不絕情,都是世事逼人強。我若真不在北京,公子潤選擇分手是無可厚非。那天晚上說的話,重了。
看見三爺,想起很多,心不在焉的吃著麵條。突然被人攔住,“怎麼往鼻子裏塞麵條?”
公子潤笑嘻嘻的夾著我的筷子,正停在鼻子下麵。我說鼻子上怎麼老是濕乎乎的!
三爺哈哈大笑,“孟露,你也太神了?我看你好幾次了,自己往自己鼻子上蹭,自己還躲,你想什麼呢?不是看你家三爺太帥,暈頭了吧?”
還沒想好怎麼回擊,公子潤拿了一張餐巾紙,伸手擦了擦我的鼻子,“吃飯小心點兒。”
額……
我沒話說,三爺也突然打住,好像被噎住似的。看看我,又看看公子潤,再看看,咽了咽吐沫,“我還有事,你們慢慢吃啊!”端著飯盆一溜煙的跑了,好像撞鬼似的!
我看看公子潤,他到沒什麼,我撓撓頭,喃喃的說了句“謝謝”。
“下午還上自習?”
“嗯,吃完飯就過去。”
“會窩食的。”
“在教室歇會兒吧。”他看看我,沒說話。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問:“你呢?”
“我?吃完飯轉轉,散散步。”
“不去老師或者係裏嗎?”
“昨天去過了。後天答辯,我想再看看論文。”
真的沒辦法忽視那個筆記本,“買了個筆記本啊?”
“嗯,發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我又添了錢,就買了這個東西。”
“很貴吧?”
“二手的,三四千。記得我跟你說去找我同學?他幫我從熟人那裏轉過來的,才用了兩年,重裝一下係統很好用。IBM的,結實。”他很興奮的介紹。
我聽的暈暈的,對電腦我還沒那麼熟悉,不過既然是二手的,就不是張秀秀送的。方才的火氣噗的一下變成蠟燭頭,吹滅了。
吃完飯,刷好盆,公子潤把他的遞給我。
“幹嘛?”我愣住並接住。
“幫我刷刷吧。”他臊眉搭眼的,“你手上有洗潔精,我就別沾了。”的fe9fc289c3
我又不是你老婆,又不是你女朋友,充其量就是一“前”,憑什麼給你洗?!上下打量了幾眼,接過盆,他笑嗬嗬的往我身邊湊了湊。“謝”字還沒說完,我抓起他的手,連摸帶揉的使勁弄了兩下,“你手上也有洗潔精了。”
他愕然,然後哭笑不得的舉起自己的手,“這也算啊?”
“懶蛋,我才不給你刷呢!”我洗著自己的手,眼卻控製不住的看他。他亦歪頭看我,一臉的無辜,陽光燦爛真是一個好日子。洗著洗著,手已經拿起他的盆在水龍頭下衝著,“誰給我刷啊!吃這麼多油膩膩的東西,刷都費勁。下次不許吃肉!”
我發現自己像極了老媽,念念叨叨的刷著“別人”的盆,好像極不耐煩的樣子,卻細致的連自己都吃驚。
“給。”刷好了,遞給他。他努努嘴,指著旁邊的窗台,“放那上麵吧,拿來拿去怪麻煩的。”
真是懶的出奇,枉費了一個好名字!
氣呼呼的放在窗台上,我拿起自己的。公子潤自己洗好了手拎著包跟出來,並肩走著。
眼鏡湖裏的水泛著粼粼的波紋,滿目的柳樹已經褪去鵝黃,曾經的玉蘭披上綠色的素裝,帶著一縷鹹味兒的風從耳邊悄悄掠過,多美的中午啊!有個喜歡的他,拎著不是別人送的包,雖然關係不大清楚,但是並肩走著就是那麼愜意。
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他,似有所感,他扭頭回我一個微笑:“走吧,去那邊的坡地歇會兒。這會兒進教室也學不下去。”
不該去的,我清醒的告訴自己,“就一會兒啊,我得複習。”
“耽誤不了。”他推推我,似乎嫌我走的慢了。
學校本來就是建在海邊的坡地上。據說最初設計的時候是一個新加坡設計師,從天空俯視像個大烏龜趴在海邊的沙灘上。老生們解釋說,這個大烏龜抗震還防海嘯,不怕海水漫灌。反正這麼多年,有大水的時候,我們學校都平平安安的。這兩年擴建,已經看不出烏龜的樣子。但是坡地的特征還是保留著,很多小坡因地製宜,中上點草,栽幾棵柳,也沒有護欄假山,坡頂縱橫交叉著許多學生走出來的小路,條條都是通往食堂的最近距離。坡麵上碧草茵茵是休息的好地方。隻是這裏情侶太多,傷心人都去大門口——那裏挨著小市場,熱鬧。
我們不是情侶,但是似乎這裏是唯一的選擇,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半眯著眼睛,真想就此躺下睡一會兒。可惜旁邊一隻狼,我不能掉了麵子。
“孟露,我們重新開始吧?”公子潤沉默了一會兒,開門見山,“我和秀秀什麼也沒有。你不是說守護什麼的嗎?那我們從現在開始,一起努力?”
開玩笑,這不是典型的後悔藥嗎?
“怎麼努力?”我發現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連拒絕也不會。或者我也後悔了,想著重新開始?
“你考研也好,工作也好,隻要你往北京努力,我都等你。反正我這邊工作也定了,我們又年輕,等的起。”他說的現實,卻是實話。不中聽,卻讓我放心。
“人家都是望夫崖,你這算什麼?我才不要你等。”我嘟囔著,順勢躺在地上,太陽有點刺眼,用手遮住,手背暖洋洋的,“如果我真的進不了北京呢?”
“我是望妻崖。”他沒笑,口氣裏透著沉重,“如果你真的不能來,我們再想辦法。其實隻要腳踏實地,哪裏不能發展呢?”公子潤沒了輕浮,“現在不用想那麼長遠,想也沒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原來總覺的這是貶義的,現在聽起來真的很現實,而且有那麼點積極的味道。
我躺在地上,仰麵朝天,聽他這樣說分開一點指縫問:“你不喜歡秀秀?”
公子潤道:“我都有你了,幹嘛還喜歡她?”
“騙人!”我恨恨的閉上眼,“少奮鬥三十年呢!人又聰明漂亮,你騙人。”
“我是那種人麼!”公子潤突然很委屈,“就算真的少奮鬥三十年我也不用找她啊!”
“那你找誰?”我突然警覺,話裏有話啊!
他撇撇嘴,“不光是我,就算你,如果回家的話,用不著討好誰也用不著出賣什麼,是不是都可以少奮鬥幾年?”這倒是實話。
我無語。
其實,如果不是謝亦清的刺激,我還真的就此回家找份工作算了。
可是謝亦清畢竟刺激了我,我也真的走上了一條更艱苦的毫無準備的路,或者公子潤也是?他又是被誰刺激的?
可能我不說話讓他有些不安,撓撓頭,他很費勁的說:“我、我可是很真誠的。”
看他臉紅脖子粗,像是道歉又像是不甘心的樣子,我忍不住要逗他:“你不是不理我嗎?那天早晨,就是警報特響的那天,你在陽台上不是不理我嗎?”
他幹脆麵朝我坐好,認真的說:“那時候我以為你是個不正經的女孩子,覺得自己上當了。”
“你說我不正經?”我沉下臉。
他趕緊說:“是我偏聽偏信了,我不該相信秀秀——嗯,張秀秀——的話,不調查研究就下結論。我應該相信你的為人,對吧?!”
“對啊!都四年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我鬱悶的再次倒地,捂住眼睛說:“我要是真有那份上進心,真有那個野心,還至於像現在被你拉去做段薑的墊背麼!無所謂,反正都過去了。唉!”
心裏還是很介意那件事,隨時要拎出來敲敲他。後來公子潤說他這輩子最大的教訓就是永遠不要相信女人的理智!女人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就事論事,什麼是最優方案。
旁邊有人吹氣,拉開一道縫,那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趴下,笑嗬嗬的。有些話,還真得說。
“小公,我們做個約定吧?”
“什麼約定?”
“從現在開始,我們給對方選擇的自由:到了明年的這個時候,你覺得我還是合適的,我也覺得你合適,我們再和好?”
“你什麼意思?”等了很久,那個人才硬硬的說。
“我沒信心。”我頹喪的坐起來,嘴巴終於屬於自己了,“經曆了這半年,我突然沒什麼信心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努力成功,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我不是……我其實、我對什麼事情都沒信心,真的!對你,對我,對將來,我一點信心也沒有。”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公子潤嚴肅的樣子我從沒見過,印象裏他一直嬉皮笑臉的。
“我……總得做點什麼可以抓的到的吧?”
“你抓不到我?”他揚眉,動作很帥,我很衰。
“抓不到。不需要你屈尊等我什麼的,一年的自由期,你有選擇權,我也有,大家是公平的。我現在信心崩盤了,一點也沒有,給我點時間。”
一年嗬,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就算不能變的優秀,至少也要變成優秀的種子。
“你太自私了,太任性!”公子潤氣的咬牙切齒,“你給自己一年的時間,那別人在這一年期間怎麼辦?”
“別人不就是你麼!你覺得我不行可以去找其他的適合你的,我不會生氣,也不會覺得你背叛什麼,這一年我們不要有任何生氣。”我覺的很公平。
“不要承諾?”公子潤噌的把我拉起來。一低頭,封住我的嘴,含含混混的說:“由得了你?!”
唉,接吻啊!
我有點炫目,他鼻孔裏呼出的氣體都那麼迷人,熏得我暈暈乎乎沒注意後麵他在嘟囔什麼。反正,我開始後悔自己的餿主意了。
放開我,他才說:“行,我答應你。不過在我去北京之前,你老老實實當我的女朋友,不許胡思亂想。”
行!其實,如果您在外麵租個租屋,我也願意住進去的。唉,我怎麼想怎麼都有一種世界末日般的絕望!
“那我……可不可以在你身上躺會兒?”我準備恢複女友身份,而且是正大光明的那種。
公子潤斜眯了我一眼,伸直了腿。
“嗬嗬!”真舒服啊,躺上去。有隻手伸過來蓋住我的眼,男女朋友嘛,總得有點曖昧!
六月,相當的愜意。
躺了一會兒,手機滴滴答答的響了,打開一看,是楊燃天的,
“有個謎語,我猜不出答案,你幫我猜猜吧:天鵝飛去鳥不歸,良字無頭雙人配;受字中間多兩筆,人爾結合是自己。”
拿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公子潤奪過去,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還給我,一言不發。
背景燈滅掉的時候,我把頁麵關上,手機放進包裏。
“你不回一個?謎底?”公子潤的聲音帶著譏誚。
“不回了。猜不出來。”心裏有些酸酸的,這麼直白多少有些最後通牒的意思。不知道楊燃天那裏怎麼了,但是這樣的謎底讓人如何猜呢?
“慢慢猜啊,你是才女呢!”公子潤的酸勁兒撲麵而來。
我懶得計較,“這要是你出的,不難猜;要是他出的,我永遠猜不出來。”
公子潤沉默了一會兒,半天才說:“舍得?”口氣中少了些咄咄逼人。
“都過去了。你呢?秀秀給你發多少短信?”就算開成震動,從手機拿出來看的頻率就知道了。
“我跟她沒什麼!”公子潤惱羞成怒,“不像你這個,還弄個謎語。……”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塞到我手裏,“你自己看好了。”
他的手機是愛立信翻蓋的那種,有些舊了。
摩挲著機身發了會兒呆,我才還給他,“不看了,沒什麼好看的。”
“你愛我嗎?”公子潤突然問。
我翻了個白眼:“不愛!”
“瞎說!”他擰我的麵頰,“咦,你怎麼還有嬰兒肥?”
“痛死啦!”拍開他的手,“知道瞎說你還問?”
“楊燃天到底怎麼辦?”公子潤緊追不舍。
我胡亂的擺了一下手,“我發誓,我愛你,我對你負責。”
公子潤得寸進尺,“你那個約定修改一下吧?”
“怎麼修改?”
“這段時間你不許自由,我自由。我要是找到合適的,我們散,但是你不許喜歡別人!”
“不講道理!”我推開他的手,“憑什麼?”
“要不就算,我們不要那個約定了。走一步看一步,怎麼樣?”
“做你女朋友?”
“嗯。”
“光明正大的?”
“嗯。”
“你不是不讓別人知道嗎?”
“反正你也離開,無所謂了。”
“不行。”
“為什麼?”
“我沒信心。”
“孟露,以前你踹我宿舍門的時候怎麼那麼有信心?你跑去北京找謝亦清的時候怎麼那麼有信心?你和楊燃天在一起膩膩歪歪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候怎麼那麼有信心?怎麼現在……你太不可理喻了!”公子潤根本就不想“從”我。
好吧,如果非要找個理由,也不是沒有解釋。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無所畏的去找謝亦清,去追求那時的你,現在卻突然畏縮了。我隻是想,如果……”我斟酌著,下意識的把玩著他的大手,一根根修長的手指,指腹竟然有些許的繭子,“如果我找個男朋友,是為什麼呢?肯定不是為了一夜情,也不是為了玩玩散,我想找男朋友,因為我想……嫁給他。我想為自己以後的生活找個伴兒。”說起來真有些難為情,但是我很驚詫自己竟然這樣想的,這些話仿佛想了很久,又仿佛才剛剛知道,“一時在一起很容易,可是以後呢?就算以後不可預見,我總得憑借些什麼去相信以後會更好吧。我不要你有錢,不要你有權,我隻要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安心、安穩、安全。若能如此,你是皇帝,還是乞丐,都不相關。若不能如此,倒不如早斷早好。”
好長的沉靜,我以為那家夥被我感動的說不出話來,閉上眼體會著他大腿上的動脈有力的跳動。
“唔,”公子潤終於開口,“你是向我求婚嗎?”
啊?變態,厚臉皮,臭不要臉的,沒見過這種無恥之人!
我翻身摁倒他,連掐帶擰,直到自己被人製服才算罷休。
“好,一年。我給你。”
唇間流連的時候,我聽他如是說,低沉的帶著磁性的,在我耳邊輕輕拂過。躁動的心,奇跡般的平穩下來。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所求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