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雨橙！把零八年份所有的定單資料備份全部拿來給我！快，馬上！”企劃主任朱碧倩又像往常一樣一聲獅子吼。
    “主。。。主任，您昨天晚上才給我的電話，今天早上我還來不及去複印，我。。。我很快！”石雨橙一聲哀歎，這個死豬頭，總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折騰死人了！
    “那還不快去，磨蹭什麼，不想要年終獎了啊？”眉頭一皺，豬頭的眼睛殺傷力絕對是骨灰級別的。
    “是是，我馬上就去！”石雨橙的動作快得像箭，“嗖”的一下就不見蹤影了。
    “雨橙，那豬頭大清早的就開始折騰你了啊？”複印室裏，正在印東西的若琳好笑地看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的石雨橙問道。
    “是啊，這樣下去，遲早這條小命會被她操死。”石雨橙扁著小嘴，抱怨道。
    “你先印吧！別讓那個母老虎發飆了，到時候大家都遭殃。”王若琳同情地看著她，幫她把機器弄好。
    “若琳，你最好了，嗬嗬！”
    “對了，雨橙，就快放年假了，什麼時候回家啊？你好象這兩年都沒有回家過年吧？”
    石雨橙苦笑著搖搖頭道：“上次我媽打電話來還逼我回去當老師呢。我回去一定就出不來了。”
    若琳好笑地說：“你呀！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湖南山清水秀的，在那裏當個老師不是挺好的，無憂無慮的，幹麼千裏迢迢跑到深圳來受這份苦啊！”
    “我才不想過那種執著粉筆頭過一輩子的日子呢！我爸是老師，我媽是老師，連我哥哥都是老師，這樣的教師之家夠光榮了吧，幹嗎還要讓我去湊數呢，我快瘋掉了！”石雨橙光是想想當個老師就覺得未來一片慘淡。
    “至於那麼誇張嘛！再說了，你既然不想當老師，幹嗎還要上個師範院校啊？”
    “那時侯不懂事，稀裏糊塗的。現在明白了，生活就得有刺激挑戰才行，那樣才叫生活！”石雨橙一臉的憧憬。
    “切，像現在這樣？每天都生活在豬頭的白色恐怖之下叫做刺激？每天讓她呼來喝去的叫做挑戰？真不理解你。”
    “石雨橙，印個東西都那麼久，又去哪裏摸魚了？”朱碧倩的聲音像雷般在兩人的頭上炸開，兩人都是一哆嗦。
    “我先走了，若琳，呆會一起去吃午飯！”抱起文件夾，石雨橙像旋風般朝辦公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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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
    “嘟。。。。。嘟。。。。。”
    “啊！————！”從被窩裏飛出來一個小抱熊，石雨橙再也不敵這穿耳魔音，拿過手機，純粹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聲“喂？”
    “石雨橙，你這個死丫頭！是不是又準備躲在深圳不打算回家過年了啊！”石媽媽的聲音在大清早聽起來穿透力極強。
    “媽！”石雨橙頓時徹底清醒，從床上跳起，全身每個細胞都開始進入了備戰狀態。
    “丫頭，放假了吧？”石媽媽的聲音稍微柔和了點。
    “媽，你又想勸我回去當老師了是吧？我不要，不要，就是不要！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一千一萬個不要！你就死心了吧！”石雨橙的態度堅決，把自己防護得滴水不漏，不讓石媽媽的柔情攻勢有絲毫攻城掠池的機會。
    “好好好，我今天給你打電話不是因為這個。丫頭啊，都三年了，你就不要回來看看我們？爸爸媽媽都老了，你爸的血壓又上去了，前兩天還差點暈倒了呢。”石媽媽一向如同機關槍掃射般的聲音裏有著一絲傷感與擔憂。
    石雨橙武裝到牙齒的戒備頓時有了裂痕，瞬間丟盔卸甲，徹底崩潰，眼淚大顆大顆滾滾落下。
    “媽，我也好想你們，好想好想！”
    “傻丫頭，我們也想你啊！每次打電話你都說你很好，爸爸媽媽知道，這幾年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在外麵闖生活不容易，但是你每次都是報喜不報憂。傻孩子，我們不逼你了，既然你的興趣不在教書，強逼你也不會快樂。你自己的路還是你自己走吧，回來吧，孩子。”
    “媽。。。。。。對不起。。。。。。”石雨橙哽咽著。
    “媽，我今年過年不能回來了，公司接了個大單，我已經報名留守了，明年五一放假我就回來，好不好？”石雨橙此時別提多想在媽媽的懷裏像小時候一樣撒撒嬌了，這幾年，她一個人憑著倔勁苦撐，經曆了不知道多少從未有過的委屈，以前怕媽媽知道不敢說憋著硬扛，這時候在媽媽的柔情下，小兒女情態一露頭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好不容易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石雨橙縮進被窩號啕大哭了一場，然後等情緒平複，收整了一番，趕去了公司，雖然已經放假，但是人手不夠，兩天後還有一場年度慶功宴會要準備，這是一個大客戶，豬頭已經多次強調這次宴會承辦的重要性，這可是他們這家服務公司的鑽石級別的客戶不容許有絲毫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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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搖曳，人聲啁啾，雨橙端著盤子在人群中穿梭，時不時有人從盤子上拿走一杯飲料和酒水，負責全場指揮的朱碧倩露出滿意的微笑，還不時拿眼示意她們動作要快點，服務要更好一點。
    今天這個是揚帆公司的年度慶功宴，公司上下全都參與了，所以場麵有些浩大。雨橙的手臂酸疼，腳脖子繞得都有些酸軟了，她強打起精神，幸好，還有一個多小時宴會就要結束了，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在受刑，人家都在吃喝玩樂，隻有她們這些服務公司的人在辛苦工作著。
    又有人從盤子上端走了一杯雞尾酒，道了聲謝，雨橙禮貌地回頭衝他笑了笑，然後轉身前行。
    “啊！”突然撞到了一個人，手上酒水全都潑在了那個人和自己身上，雨橙嚇傻了，連聲道歉。
    “啪”一個耳光扇在她的臉上，雨橙迅速抬頭看向對方，一個年輕女子，妖嬈美麗，身上高貴的藍色小禮服上在胸口沾濕了一大片，此時美麗女子的臉上是攝人的怒意。
    “你瞎了眼了嗎？死醜八怪！我決不饒你！”她作勢又是一揚手，雨橙閉目準備迎接這一掌，半天卻沒有感覺到預料中的疼痛，她茫然睜開眼睛，發現那女子的手被一隻手抓住，一個好聽的男聲道：“珊兒，算了！”
    朱碧倩也走了過來，一直點頭哈著腰道歉，然後拉著雨橙道：“還不快給林小姐道歉！對不起，林小姐，我們會好好教訓員工的，實在是對不起！”
    雨橙不顧自己的狼狽，馬上訓練有素地一個九十度的鞠躬，道：“林小姐，對不起！”
    等她還未站直身子，一杯酒迎麵潑來，嗆人的液體從頭上留到臉上，雨橙隻覺一陣屈辱的憤怒，從模糊的視線裏瞪著那個女人，朱碧倩扯了一下她，道：“還不下去整理一下，快去！”
    雨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不發一言地從睽睽的目光中走開。
    離開大廳，走到泳池旁，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她再也支持不住，一下蹲在地上，眼淚再也不受控製地滑落。
    “對不起，小姐，我代珊兒跟你道歉。”
    雨橙楞住，緩緩抬頭看向來人，正是剛才幫她攔了一巴掌的男人，俊朗的臉上一對攝魂的眼睛裏是真誠的歉意，他從口袋裏掏摸出一條手絹來，道：“擦一下吧。”
    雨橙接過帕子，喃喃道：“謝謝！”然後就呆呆地看著他走開的背影。
    質地精良的白色絹帕的一角上是用手繡上的一個藍色的小小的“帆”字，雨橙的心裏升起暖意，好象不在意剛才的屈辱感了。
    回到公司後，自然少不了挨豬頭的一頓批，但是最後，朱碧倩竟然很人道地說了一句讓她傻眼的話：“石雨橙，我知道你今天是受了委屈，但是幹我們服務行業的，每天都是在人家的臉色下過活的，所以首先必須要有這樣的承受力，我很看好你，好好幹！”雖然還是以往那種欠扁的語氣，但是那種難得的語重聲長讓雨橙覺得很溫暖，這個豬頭，有時還是很可愛的。回到租住的蝸居裏，雨橙的心情是輕快的，她還特意犒勞自己買了一個大冰淇淋聖代。
    獨在異鄉，最難過的時候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好不容易熬過了孤單冷清的年假，公司的同事終於都回來了，日子又開始按部就班了，雨橙和若琳她們仍然在豬頭的白色恐怖下過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日子，但是心底有些東西還是發生了一些看不見的變化，例如現在雨橙對豬頭不再是那麼深惡痛絕了，但是卻還是咬牙切齒的。
    雨橙正在扒拉著飯粒，若琳丟下了一個炸雷：“雨橙，我跟大軍分手了。”
    “啊？怎麼會？”雨橙還來不及咽下飯粒，驚訝道。
    若琳苦笑了一下，道：“他有了別人了，我昨天親眼看見的。”
    “你們不是很相愛嗎？我以為你們會天長地久的。”
    “我們是彼此相愛過，那是段快樂愜意的日子。可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堅貞也最不可靠的東西。時間過了，愛情淡了。相愛的人也就散了。”若琳歎了一口氣，感傷道。
    “若琳，你跟大軍認真仔細地談過了嗎？也許一切隻不過是個誤會，也許大軍隻是一時糊塗啊，你要冷靜下來，好好跟他談一下啊。”
    “我們談過了。在一起五年了，從大學畢業到現在，我原本也以為我們會永遠再一起的，但是在現實的生活麵前，我們的愛已經不知不覺間麵目全非了。也許我們都是無法給彼此未來的人，也許彼此都已經喪失愛和被愛的能力，是兩個被時間摧殘得麵目全非的殘廢的人。”
    人說失戀的女人像個哲學家，雨橙憐惜地看著若琳，若琳惱火道：“你傻啊，我已經放下了，還沒有痛苦到讓你同情的地步好不好？兩個人既然已經不適合了，再在一起也隻是互相傷害罷了，雖然有些不舍這五年多的感情，但是我還是覺得有些解脫了，我和大軍還是朋友，我們還沒有失去對方啊。所以，別用那種看流浪小狗的眼神看我，我沒有那麼不堪好不？”
    雨橙沒再說什麼，用叉子叉起一大片綠油油的甘藍，送到若琳的嘴邊，說：“好吧，敬我們最可愛，最堅強，最帥氣，最迷人的美女若琳！來，幹菜！”
    若琳一口吞下甘藍，皺眉道：“我們的夥食還真差，這菜真難吃！”
    “唉，誰叫我們是替人打工的呢，就得這麼像牛一樣得工作，像狗一樣地生活啊！朋友，加油吧！”雨橙笑著埋頭繼續自己的吃飯工作，心中忽然想起了那個男人和那條手絹。
    白色的手絹已經洗幹淨，並且噴上了雨橙最喜歡的紫羅蘭香水，被一個精致的小夾子夾著掛在床頭的簡易的塑料書架上，微風從窗口吹進來，手絹隨風輕揚，不時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雨橙放下手中的書本，她最喜歡這麼躺在床上看書了，伸出一隻手，用手指輕輕地撥弄著手絹，看著那個藍色的小字在自己的輕拂下若隱若現。帆，是他的名字嗎？真好聽，帆，帆。她花癡般地笑起來，然後想到了那個女人，珊兒，叫得真親熱，他們是什麼關係呢？男女朋友？她蹙了蹙眉頭，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好。輕輕拿下手絹，雨橙把它覆在臉上，深深地嗅著上麵的馨香，心中一陣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