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這個餘青雪。”
    淳於明還沒有走遠，他站在岔道口上，右手邊再過一條街就是他家。他回頭望著餘青雪家的方向，微微皺起了眉頭，“明明想的是一回事，偏偏要反著做。”頓了一頓，搖搖頭繼續走。幾分鍾後，他已經站在一座小院門口，院門緊閉，但是他知道門後有人，靜靜地看著院門半晌，抬手敲了幾聲，推門進去：“媽媽，我回來了。”
    一個中年婦女從院子裏的躺椅上轉過頭來，眼神溫柔可親：“放學了？快去洗手吃飯吧。”
    淳於明反手關好門，在他腳下幾米遠處是扔的一塌糊塗的土豆和青菜葉，他微微一笑：“好。”和往常一樣收拾了地上的垃圾，慢慢走到廚房門口，桌上有幾盤菜，水淋淋的一看就知道是生的。淳於明端起來，他的手指能夠感覺到菜肴的冰冷，媽媽她，又忘記她沒有做飯了。他抬起頭，一雙清冷的眼睛更是顯得無情，過了一會兒，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媽媽呀，我可是很久都沒有再上學了，到底什麼時候你才明白得過來？
    昨晚我在外麵呆了一個晚上，今天下午才回來，我不想你擔心，可是我其實是真希望你能為我擔心一次，哪怕隻是問一句“你去哪兒了”也好。。。。。
    半夜時分，天寂如水。淳於明的臥室門慢慢打開了又關上，有人走到院子裏，在寒冷的空氣中淺淺地嗬了口氣，靜靜地站著望天，很久之後才聽見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剛才做夢了。很多很多的事，像漲潮的海水一樣漫過了他的夢境，他看見爸爸製作笛子的手，一刀一刀雕刻著那根青幽的竹管，抬頭對自己一笑，眼中是清清楚楚的倦色和憐惜。
    無數次在夢裏夢外掙紮，那些熟悉的慌張、惶恐、憤怒、悲傷、憎恨、憐憫、痛惜和失望，待睜開眼一片漆黑時，已經再也沒有人來按住自己的手，笑著說：“不要緊，我在這裏。”
    眼睛，好痛啊。
    淳於明猛地一仰頭，抿緊嘴唇無聲一笑。若有人這時看見那笑容，一定會想到夏夜那吹過湖麵的風，清絕逸絕，滿目繁星，等到那風吹到麵前，才會察覺風的涼意，心髒一縮，吐不出話來。
    又站了一會，他從懷裏慢慢摸出一把小小的笛子，笛身比平常的小了一半，他的手撫摸過光滑的竹笛，最後停在了尾部，淳於秀在這裏刻了“探霧”兩個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望著天空，修長纖瘦的手指在字上徘徊了很久，眼神忽然一黯，嘴角卻微微一挑，笑了起來。
    總這麼拖著也沒意思，或許，是該找阿沙那家夥問一問了。
    “。。。。。你怎麼在這裏？”
    第二天，淳於明打開門就看到餘青雪悠閑地靠在牆上，手裏拿根不知什麼東西在空氣裏劃來劃去。他有些頭疼地看來她一眼，軟軟地靠著門，用手在自己額角揉了揉，隻差沒苦笑了：“你怎麼找到我家的？”
    “我就是隨便找了幾個人問，這附近是不是有個長得很好看的瞎子，他們就很熱情的告訴我了。”餘青雪用一種“不過是小事一樁，沒什麼大不了”的輕飄飄的語氣說完，又補充一句：“真奇怪，怎麼那些人都很熟悉你，你明明是這種——”
    “行了。”淳於明一口打斷她，“我很冷淡很古怪，這是我的事。你一大清早跑到我家門口站著，到底想幹什麼？”周圍已經有鄰居在觀望了。淳於明忽然有種把餘青雪拖進門去的衝動，他很討厭被人圍觀，非常討厭。習慣性地眯起眼看著餘青雪，可惜他看不到對方的心思，不過看不到，不表示猜不到：“我告訴你，我今天不去歐陽家，你回去吧。”
    就算要去也不會讓你跟著。
    餘青雪似笑非笑，靈活之極的眼睛在淳於明臉上轉了幾圈，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的，我有那麼恐怖嗎？見一麵又怎麼了？我又不會吃了他。”
    淳於明哼了一聲。歐陽沙自從一年前在“紡玉羅”的廣告裏小小的露過一次臉後，早就被那些瘋狂的追星族搞得哭笑不得，那些人會在“紡玉羅”公司門口成群結隊的尖叫著他的名字要他出來，還會追到他的大學裏熱情洋溢地到處貼他的海報，宣傳他有多麼舉世無雙。然後，對於淳於明而言，直接後果就是歐陽沙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鑽到他的院子裏躲了一個星期，說起那段日子，淳於明真是連想都不願去想。
    忍不住在心裏呻吟幾聲，其實倒是不擔心餘青雪這個禍害會對歐陽沙真的作出什麼，但是問題的重點不在於帶誰去見他，而是誰帶人去見他。
    “明老婆！”背後有人輕輕叫了一聲，那聲音清亮秀雅，吐字圓潤，一入耳就讓人心頭一顫。淳於明身子突然僵了，這個天殺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