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運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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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曉理了裙子,挽起耳邊碎發,整理思路,半晌說道:“他是我在巴黎的第二個男人。在陳智的生日聚會上。”
米粒兒知道陳智是誰,那是花曉在巴黎談的第一個男朋友。高考失利的花曉在高三那年暑假狂學法語,然後拿走了家裏幾乎所有的積蓄和米粒兒所有的速寫本去了法國。那時候米粒兒知道花曉把所有的錢省來投資學習,因為學設計是燒錢的行當。她也隻能通過打國際長途知道花曉的狀況,而花曉從來不主動打回國,因為那時候她真的是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當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她的命運往往在此時改變。第一學年結束的時候花曉拿到了三校聯合大獎,頒獎典禮上認識了陳智——其中一個獎金讚助商的兒子,華裔。後來,花曉便跟著陳智進入上流社會,認識了不少人。那時候她們一樣大十九歲的年紀,米粒兒整天癡癡蒙蒙汲著拖鞋去食堂吃飯去水房打水,而花曉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出入各種酒會,她們接觸的人和圈子已是天差地別。此時花曉已是可以中國法國兩邊飛了,跟家裏人說這是因為獎學金的豐厚,真正的原因隻有米粒兒知道。直到有一天,花曉跟米粒兒告別說是要去紐約,米粒兒怎麼也轉不過彎來:為什麼,為什麼花曉會選擇做一個比自己大二十歲的人的情人,更瘋狂的是為什麼要為了僅僅是情人的身份放棄學業。
“理由。”米粒兒收起思緒,緩緩問道。
“錢。”花曉抬眼凝視米粒兒沒有一絲躲閃與慌張。
“我問的不是這個,是為什麼你去了紐約就斷了聯係然後現在有突然結了婚跑回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知道幫著你騙花伯伯多辛苦嗎?更何況是在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米粒兒再也笑不出來無力的望著花曉,這個和記憶裏的花曉完全不一樣的女孩兒,四年時間改變一個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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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問許澤為什麼要去新加坡嗎?”米粒兒背對著花曉坐在寫字台前問道。
“他說因為錢。”花曉懶洋洋的說。
“錢?”米粒兒嘩得轉過身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爸爸在開碟片店,他說他要有好的發展必需抓住這次機會,因為他可以爭取考新加坡國立大學或者南洋理工這種很好很好的學校。”花曉把懷裏的抱枕墊到身後,環著雙腿坐在床上。
“那跟錢有什麼關係?”
“那是因為他家根本沒有能力送他出國啊,他希望通過這個機會先出去,然後拿獎學金念書。”花曉又換了個姿勢繼續說,“你知道以他的成績一定行的。”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心裏更亂。米粒兒和花曉都是出生於知足常樂的小康之家。米粒兒的頭腦從沒有“錢”的概念,其實花曉和米粒兒一樣,是許澤的事情讓她開始考慮將來考慮錢。
不久,許澤通過選拔考試,也就是說他念完高二就要離開。
米粒兒看得出,從那以後花曉努力的學拚命的玩,像是在拉扯青春裏的最後一根狗尾巴草。
花曉米粒兒和談笑一同上學放學,如同三人行一般,即使這樣米粒兒已經很開心了,她每天晚上都要喂青蛙王子吃甜蜜的紙條。
四月中旬,學校要開春季運動會了。
“聽說今年運動會開3天呢,而且高一高二不用上學哦。”放學的路上,花曉說道。
“是嘛,你打算參加什麼項目?”談笑問道。
米粒兒插過來說:“花曉當然是跳遠嘍。你不知道她跳遠超厲害的,中考考體育的時候那老師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追在她屁股後麵好久說要招她去體校,結果她一回頭跟那老師說……”
花曉接過話說:“我要考市一中。”
“哈哈,笑死我了,結果那個老師下巴又脫臼了。”米粒兒笑得自行車把手都不穩了。
“那你呢?”談笑幫忙穩了下米粒兒的車龍頭,問道。
“我嘛,拉拉隊。”米粒兒不好意思的說,“我體育白癡啦。”
談笑也笑起來:“其實我也是體育白癡,等下,除了籃球。”
“你們倆個是不是非要我說你們天生一對呀,真是……”花曉丟下個衛生眼騎到前麵去了,留下米粒兒和談笑成雙成對。可是他們並不像花曉和許澤是一對,隻是車友。
運動會的時候,每個班都有自己的地盤。米粒兒抱著書包坐到了7班的最北邊,提前申明下她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大家是整著隊做到看台上的。那最北邊的位置正好就輪到她了。校長講話的時候,米粒兒隻覺得身邊有人一直在小聲嘀咕,誰這麼沒有禮貌,她腹誹著。於是用眼角瞄了是哪位大神如此沒有素質——談笑!這就是“提前申明”的原因,米粒兒心裏小小得意起來,他會不會是故意做在這裏的呢,他會不會是想引起自己注意呢,他會不會……俗話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現在看來單相思的女人智商是負數。僅僅因為他是談笑就忽略了他惹人討厭的那一麵。
好不容易形式主義都走完了,運動會的項目一一開始了。
米粒兒和談笑打了個招呼就各自找事兒做。
像他們這種智能喊加油的體育白癡自然得自己找事兒做,於是她戴了副墨鏡做在凳子上看雜誌,太陽底下不能看書這個常識她還是知道的。
看著看著就聽見有人在耳邊說:“真沒用,就扔這一點點遠也好意思報名參加比賽?”
是談笑,米粒兒忍住怒火,這人怎麼這樣,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道理小學生都懂的,好不好。
不一會兒有人拉著嗓子哀嚎道:“唉呀,怎麼跑那麼慢,丟人。”
還是談笑,米粒兒咬咬嘴唇,自己連報名的膽量都沒有還有臉數落別人?事不過三,他再多說一遍,我可不管你是談笑還是我爹了。
“怎麼回事!明明……”
談笑還沒抱怨完,米粒兒坐不住了,使勁的合上書,摘下眼鏡厲聲說道:“你有完沒完啊?你要是有本事就報名參加啊!就知道在這邊說風涼話。”
談笑趕緊身體傾斜45度,當然是遠離米粒兒的方向。他沒想到旁邊這尊佛終於爆發了,慢慢地慢慢地,回過神來,身體也緩緩恢複原狀。
米粒兒調準呼吸,心跳好快啊,還從沒有這麼凶過談笑,他一定被自己說的顏麵掃地吧,他不會從此就忌恨自己吧,好想去道歉啊,不行,這回明明就是他沒有家教,在人家拚命為班級爭光的時候說風涼話。可是自己貌似也好不到哪裏去,居然沒有跟同學加油助威反而自己樂嗬嗬得看雜誌,唉……想得臉上此時跟調色板似的,紫了吧唧綠歪歪的。
做在一旁的談笑用手摸了鼻子,又摸了摸下巴,然後嘿嘿的笑起來。
“你笑什麼?”米粒兒大聲問道。
“哼。哼。”談笑清了清嗓子,轉過身來定睛看著米粒兒,認真的說道:“我想看看如果我是一個成績差又好色又沒教養的人你還會不會認真的喜歡我。”
米粒兒張著嘴巴,不知道如何回他。
談笑繼續說道:“你知道你口口聲聲說喜歡,你越這麼坦白的說我越是覺得你假,你知道嘛?”
“所以,你是故意考的差,故意說一些粗魯的話做一些丟人的事。全都是因為你不相信我,可是你為什麼要在乎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呢?就是我以前說的,喜歡你是我的事兒,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可以照樣過你的日子呀!”
“是啊,你說的輕鬆,你就這麼天天在跟別人說你喜歡我,你是一吐為快了。你有沒有想過,所有認識我的人看到我都會跟我來一句,談笑,聽說7班的米粒兒喜歡你。談笑,你和米粒兒最近怎樣了!”談笑有些生氣壓著嗓子說道,“所有人都在跟我說你,我當然滿眼滿腦子都是你,你說你喜歡我是真是假重不重要?”
“啊?”米粒兒明白了自己居然陰差陽錯的充斥了談笑的世界,但是還沒弄明白這真真假假的關係所在,所以又是一副迷惘的表情。
這下談笑可急了,皺著眉毛幹跺腳。
“唉呀,你直接跟她說你也喜歡她不就得了!”一直坐在後排的盧東山若無其事的說道。
“什麼?”
“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
盧東山被兩雙冒火的眼睛嚇到了,慌忙陪著笑臉說:“別別,你們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們繼續,繼續啊!”然後拍拍屁股起身閃了。
沉默一會兒,談笑笑著說道語氣裏帶著些許哀傷:“米粒兒,如果我說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你信麼?”
操場上人頭攢動,大家都在忙碌著,不是跑向終點就是把希望扔進終點,可是怎麼又忽然看不清了也聽不見了,隻剩下耳邊回蕩的話語。剛剛好像有人說……
“你剛才說了什麼?”米粒兒問道,她隻是想確定,因為她並不相信。
“我說”談笑有些尷尬,不是所有人都像米粒兒一樣能隨時隨地不分時間場合的表白,一般人需要情緒需要感覺,這會兒談笑的感覺就被米粒兒的那句“你剛才說了什麼”弄得全無,可是又來不住米粒兒可憐兮兮的眼睛,隻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說:“我說,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米粒兒笑嘻嘻地說完便眼巴巴地看著他:“哦,就這樣嗎?沒少點什麼?嗬嗬,還少點什麼對吧!”
“你是神經病吧?你一定是神經病!天啊,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神經病!”
“嘿嘿,終於說你喜歡我了吧,我就知道,嘿嘿。”
“你是!你是神經病!”
“嘿嘿……”米粒兒嗤笑了好久,直到小喇叭徐歡同誌跑來喊她去一起給花曉加油,她還拖著下巴傻笑呢。
花曉很輕鬆的進入了立定跳遠的決賽,她剛下場地就被米粒兒拉到一旁耳語。
“真的啊?”花曉拍手叫好,突然冷了下來,扶住米粒兒的肩膀說道:“假的吧?”
“騙你幹嗎?騙你是小狗!哈哈……”米粒兒掙開花曉,雙手叉腰仰天長笑起來。
看台上的談笑從無數聲音裏一下子就聽到米粒兒的笑聲,一陣驚慌,不禁懊惱自責起來:衝動是魔鬼啊……
運動會第二天。
開場仍舊是領導的講話。這天花曉拿到了立定跳遠的高二年級組第一名,順利進入了三級跳的決賽。米粒兒呢,和談笑形影不離,“眾望所歸”啊,雖然這是她一手營造出來的。
一下子就到最後一天了,校長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講話那天似乎格外的長,米粒兒恍惚中聽見右前方的一個可憐的小同學打呼嚕的聲音。百無聊賴的她,從書包裏摸出一個大白兔奶糖攥在手裏,然後打算再找出一顆給談笑,卻發現這是碩果僅存的一枚了。
米粒兒豎了一根指頭在談笑眼前晃了晃,並用拇指和中指遞溜著大白兔糖,然後又指指自己。談笑明白這家夥是要獨自享用這最後一枚大白兔奶糖了,便對她笑了笑點點頭。
米粒兒小心翼翼撥開糖紙,一口叼起,卻發現這塊不爭氣的奶糖居然從中間斷開,嘴裏隻含了一半,而另一半是由於黏在外麵的米皮上才沒有掉到地上。於是米粒兒緩緩挪動胳膊輕輕搗搗談笑,想要給他看這個好玩的事情。
談笑一磚頭看到米粒兒正叼著的半塊大白兔糖用水撲撲的眼睛望著他就壞壞的笑了。他側過身子,倏忽一下,咬下那垂在半空中半塊糖,又轉過身去偷偷的笑著。
米粒兒的臉唰的就好透了,談笑不是不喜歡吃糖的麼?好討厭啊!剛剛那個姿勢超像接吻的,被別人看到肯定以為他們……哎呀,不能想了,已經紅到耳朵根了。米粒兒趕緊用手捂住整張臉。
過了一小會兒,她好奇地稍稍側了身子,偷偷透過指縫去瞄談笑。正瞧見他豎著兩個手指做著勝利的姿勢咧著嘴衝自己直樂,用唇語說了三個字:“親到了。”
“天啊!”米粒兒趕緊坐著筆直,想努力聽聽老校長在說些什麼,可是嘴巴裏大白兔奶糖的甜已蔓延到了腦子裏,鼻子耳朵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指揮不了了,初吻啊!
是啊,初吻啊,談笑默默的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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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曾經不是很流行一句話麼,叫我們是糖甜到哀傷。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芙蓉花,到了巴黎之後,尤其是在餓著肚子的時候,沒錢交暖氣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我不是芙蓉花我是斷根草,我要找一個好男人有錢的男人,我不想要過那種受凍挨餓的日子。”
米粒兒努力地伸長了手臂,輕輕擦去花曉眼角滴下的淚珠,那淚水一定又苦又澀,充滿了寒冷與饑餓。
花曉連忙眨眨眼睛說道:“嗬嗬,我以為眼淚都流幹了呢,沒想到還有。妝花了沒有?”
“沒有沒有。”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