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鑽心蝕骨的痛！
    渾身上下就像被數以萬計的螞蟻啃噬。
    它們的利齒一下又一下咬開他的皮肉。
    爭先恐後鑽進他的身體裏，隨著血液遊進他的五髒六腑之中撕咬。
    身體的每一處皮膚都在痛苦叫囂。
    他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雪花紛揚的天，裏衣硬是被冷汗浸透，染出了斑駁的水印。
    他蜷縮著身子倒在滿是狼藉的地上。
    十指摳在厚厚的地毯中壓出十個小洞，指節因為太過用力泛著蒼白。
    陸錦琛死咬牙關，除了粗重隱忍的呼吸聲外，愣是沒發出其他半點聲音來。
    當疼痛忍受到一定的程度後，漸漸地，你也許就能夠適應了。
    他抬起蒼白如死人的臉，倔強的眼睛瞪向身旁的太監。
    這是太子身邊的心腹侍監，鄭田。
    陸錦琛咽下帶血的唾沫，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問道：“這蝕骨散，當真，是、是太子殿下讓，你送來的？”
    鄭田垂下目光，高高在上的姿態裏透著過客笑看瀕死之人露出的微末憐憫和譏諷。
    “人呐，總是不願麵對真相，心裏明明知道答案，就是不願意接受，非要從別人嘴裏聽到不一樣的話，以為這樣就能好受一些，然後繼續粉飾太平自欺欺人，其實說白了，就是犯賤。”
    “哈、哈哈哈哈——”陸錦琛笑著，眼淚卻從眼角無聲滑落。
    內髒撕扯的疼痛襲來，他換氣不及下引發一陣咳嗽，頓時嘔出一大口黑血來。
    他曾經以為，隻要是蕭晚行給的便都是世間最好的。
    可時至今日才知道他喜歡了五年的人一心要他死，而且是受盡折磨而死。
    先皇病重多年，在昨日馭龍賓天。
    太子蕭晚行順應天命承繼大統，成了大梁朝掌控萬人生死的帝王。
    蕭晚行以前沒有戳破他們曖昧關係的窗戶紙，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登上帝位除了鏟除異己外，就是掃去他們這段見不得光的情感經曆了。
    鄭田冷笑道：“雖說如今是國之大喪，但今兒個是除夕，是個闔家團圓的日子，看在你快死的份上，咱家再告訴你一件事，好讓你安心上路。”
    “天順二十九年三月，定國候陸昀通敵北境王庭，致使乾武軍十萬大軍覆沒雁門關。右衛營將軍陸錦豪以下犯上斬殺撫軍欽差寧國棟。二人以罪論處謀反，當夷滅九族。陸昀父子同九族親眷於天順二十九年六月東市場斬首示眾。”
    陸家世代從軍報國，滿門忠烈。
    不知用多少鮮血才換來“定國”二字。
    侯府百年的忠正清譽，他身為陸家嫡長子豈能容忍鄭田如此中傷踐踏？
    陸錦琛當即怒喝出聲製止：“鄭田！你信口汙蔑戍邊重臣可是要受車裂酷刑的！”
    他額間青筋顯露，加上蒼白帶血的臉，在燭火搖曳的映照下，和那枉死尋仇的厲鬼也沒什麼兩樣了。
    鄭田是在宮中浸淫多年的人，不知看過多少人的悲慘死狀。
    陸錦琛這樣被賜毒酒，臨死掙紮的人他見得多了。
    將死之人，有何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