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嗩呐聲吹了起來，天上重新飄起了紙錢，黃紙一張張的扔進火裏，趙二妮哭的天昏地暗，
    陳栩後退了兩步，伸手摻了老李頭一下。老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皺巴巴又鬆弛的眼皮子底下，是一雙刮骨剛刀一樣淩厲的眼睛。
    陳栩還真沒怕過，下意識的垂下頭，露出一個微笑，乖巧的簡直讓人沒眼看。
    老李頭不為所動，在吵吵嚷嚷的聲音中，沉聲問道：“後生，你是誰家的？來我們村裏，有什麼事嗎？”
    陳栩眉毛一挑，一笑露出了兩排細白的牙齒：“大爺，我是從外麵進來的，這次就是來賺點辛苦錢，如果可以的話，順便幫我自己完成一個願望。”
    老李頭抬了抬耷拉著的眼皮，似笑非笑，也不說是信還是不信，“掙錢？後生仔，你可不像是缺錢的樣子。”
    的確，雖然大家都是在恐怖遊戲裏摸爬滾打，被鬼追過，被僵屍砍過，但是陳栩永遠把自己捯飭的幹幹淨淨的，幹淨清爽的簡直跟周圍格格不入。用富二代的話來說，那就是人模狗樣的隨時隨地都能拉上紅地毯來場秀。
    陳栩擺了擺手，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憂鬱：“大爺，你不知道，我那媳婦實在是太敗家了，嫌棄我不掙錢，動不動就跟我鬧分手，鬧離婚，這不，人又離家出走了，可憐的我啊，還得到處找他。”
    高亞運早就豎著耳朵聽呢，聽到這裏，暗自腹誹了一句，說的跟真的似的，金馬獎影帝沒頒給你真是他的一大損失。
    李老頭：“……看來你這後生仔還是個疼老婆的人。”
    陳栩最喜歡有人聽他說他老婆了，一拍大腿，小嘴噼裏啪啦的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大爺砸了個稀裏嘩啦，
    “……大爺，我跟你說，我媳婦長得可漂亮了，腰細腿長皮膚白，雖然不愛笑，但是對我特別特別好，我對他一見鍾情，他對我也是這樣。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麵，他在樓上，我在樓下，就是那麼不經意的一個對視，我這一輩子就這麼許出去了。”他感歎道：“我媳婦哪哪都好，就是有一點脾氣大，稍稍不順著他就要發脾氣，這也得虧我大度，不跟他計較。不客氣的跟您說，這要不是我，隨隨便便換一個人，他們倆都得打起來！”
    李老頭可不是來聽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伸伸手就要打斷他，“……我說，後生，你就不怕剛剛僵屍出來？要知道，一旦出來了，先咬死的肯定是咱倆。”
    “那就沒辦法了。”陳栩聳了聳肩膀，往自己身後睨了一眼，“他們一群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我不一樣，我家裏還有個媳婦等我回去呢，”所以換句話說，他才是那個最不希望僵屍蹦出來，可是偏偏又在不斷作死，看上去很不得自己趕緊死了，渾身上下充滿了違和感。
    陳栩湊吧湊吧湊到老李頭身邊：“大爺，跟你打聽個人。”
    “說吧。”老李頭彎下腰，整理自己帶來的家夥什。
    “你認不認識劉芳蘭？”他就跟玩笑一樣把這個名字說出來了，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是眼神突然退去了溫軟，變得犀利而又不可捉摸。
    老李頭手上動作不停，說：“劉芳蘭？不認識。是個女娃子吧？”
    陳栩低聲說：“是啊，一個女孩子，已經死了的女孩子。”
    他把扁擔挑在肩上，兩隻尚有餘溫的瓷桶掛在兩邊：“那你可有的找了。這裏是村裏的祖墳，祖祖輩輩都埋在這裏，未生育女人跟夭折的娃子不配進來。”
    說著，他努努嘴：“你往那邊走走，這裏死了的女人，都是有名有姓，沒有一個叫劉芳蘭的，那邊，是女人跟小孩的墳地，沒人祭祀也沒有立碑，挖個坑，隨隨便便就埋了。誰知道你說的那個劉芳蘭是在那片地下？”
    說著，老李頭幸災樂禍的說：“要不大爺借你把鐵鍁，你去翻翻看看？”
    陳栩臉都青了，一擺手：“那還是算了，我嫌晦氣！”
    “別算了啊，幹啥就這麼算了？”剛剛一直在他們身後豎著耳朵的汪良跳了出來，眼珠子瞪得老大，衝著老李頭嘿嘿的笑著：“老大爺，您別聽他的，那個，你們另一片墳地在哪呢，我們這就去看看。”
    萬一他們就真運氣好，把劉芳蘭找著了呢？那遊戲不就可以結束了嗎？
    陳栩隻要一打眼，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嗬嗬冷笑，讓道一邊不說話。
    他就安安靜靜的等著，看汪良怎麼作。說實話，除非他是遊戲的親兒子，要不就是係統改行做慈善，不然指望一鐵鍁把人找出來？難。
    陳栩這邊跟老李頭搞好了關係，被汪良一把推開，舔著臉湊上去了：“老爺子，墳地在那頭不？那你知不知道這幾年一共埋了多少女人了？”
    老李頭挑著扁擔，兩隻桶一搖一晃的，對於這些從沒見過，甚至還頂著人販子名頭的外鄉人，好像一點也沒有警惕心，一字一句，在滿天的哭嚎聲裏，恨不得把全村人的臉皮揭下來再狠狠踩一腳，
    他說：“誰知道埋了多少個，大大小小的墳包地下，全是被折騰死的女人和剛落地就沒聲了的女娃。一挖就是一塊骨頭，你們去看看去吧。”
    老李頭黢黑的臉上帶著不屬於農村老漢的麻木，他古怪的說：“你們去看看吧，幫我看看，這到底是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周凜抱著一隻血淋淋的小黃動物，穿著一身血衣，頭發一縷縷的披散下來，遮住他青白的臉頰，露出的一隻眼睛平和冷漠，深不見底，
    “奇了怪了，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周凜喃喃自語，另一隻手從黃皮子的頭部順道尾部，沾了一手的濃稠紅色。
    “吱吱——”
    小黃鼠狼本來白天的時候就不願意出來，注冊被他拖著抱著，一直睡不安慰，還要被他打擾，一轉脖子，就要去夠他的手，一排細牙重重的啃噬在他手上，嘎嘣一聲，像是啃上了冰冷的鐵塊，人家的手沒事，自己的牙差點沒崩掉。
    小黃鼠狼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極為人性化的瞪了他一眼，從他身上跳下去，甩了甩黏糊糊濕漉漉的尾巴，一搖一擺的跑了。
    周凜一抬頭，跟老李頭對上了眼。
    老李頭的眼神極為複雜，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還有什麼沒明白過來，周凜微微一笑，露出來的蒼白眼球蒙上了一層血色。
    看來這老頭還是個有慧根的，可惜年級大了，心地又軟，挺過去了就有可能被遊戲吸納成為管理員，挺不過去就隻能變成遊戲碎片，到時候少不得他還得來一趟打掃幹淨。
    陳栩那一行人趁著別人都在忙著哭喪忙著埋棺材，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就往南跑，那富二代還真拖來了一根不知道從哪順來的鐵鍁。
    富二代還振振有詞：“沒工具咱們靠什麼挖？難道還用手？萬一一不小心挖到了還沒爛完的屍體，惡心不惡心呐！而且，萬一要是再有僵屍什麼的，這也可以當成武器啊！”
    結果到了之後，富二代發現自己完全多慮了，抱著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鐵鍁，聞著空氣中腐爛的味道，竟有一種無從下腳的衝動。
    這地方說是墳堆，但是跟亂葬場也差不了多少了，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墳包還算是好的，更可怕的是那種埋的很淺的，風吹雨淋之下，露出了半個還沒爛完的腦袋或者是完全白骨化的手掌。
    “嘎，嘎——”黑色的烏鴉瞪著紅色的眼睛，看著下麵的大活人，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歪了歪腦袋，似乎在這些小東西的心裏，他們這些大活人，就是給它們送食物的。
    汪良粗粗一數，光是看得見的墳包也得四五十個，更何況還有那些隨便埋了的，這麼多屍體，別說是從裏麵找出他們想找到的，隻怕全挖出來都是一件大工程吧。
    偏偏這時候陳栩既沒有眼色。他讓開身子，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剛剛是哪位說要全挖出來來著？請吧？”
    現在誰說的都不管用了，富二代努力的把自己盤起來，假裝自己是一粒塵埃，大家都看不見他。
    高亞運看不得他這個慫樣，伸手把他從自己身後提留出來了：“你丫的躲什麼躲，你不是學過法醫嗎？咱倆先挖一具出來，看看這些到底是怎麼死的！”
    作死無限流啊！
    富二代敬佩的看著他，但自己死活不動：“我才不幹，萬一人變成鬼怎麼辦？打擾人家的安寧，罪該萬死！我才不幹這事呢。”
    高亞運不聽他胡說八道：“來吧，你在學校裏，一個學期也不見得能親手摸一摸大體老師，現在給你個親手實踐的機會，難道你就不感動嗎？你就不驚訝嗎？”
    富二代：不敢動不敢動。
    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到底是哭喪著一張臉，被高亞運擰過來了。
    高亞運搓了搓手，把鐵鍁扔給了封楷：“你們幾個幫我挖出一具來，咱們先研究研究，這麼多女孩，到底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