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白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3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第二天在眾人期待,麻木,不情願中,還是不緊不慢的來了。
村子裏哭聲震天,半空中飄揚著黃褐色的紙錢,幾個八字貴重,並且已經結了婚活下來的堂兄弟守在各個路口,手裏拿著籃子,籃子裏各自放了一疊紙錢,跪在地上,劃出了一個個區域,祭祀過路的孤魂野鬼,免得他們去搶村長家滿穀的供奉。
趙二妮搬來個馬紮坐在靈堂前,不斷的把一張張紙錢放到了前麵的一個漆黑的火盆裏。村長坐在她的旁邊,麵無表情,眼珠子十分僵木,完全沒有了剛開始一進村的那種嘻嘻打鬧,撲麵而來的壓迫感和窒息感讓他看上去形如活屍。
“趙嬸子也不用太傷心,起碼滿穀走的時候,他媳婦還跟著一起去了。”大春口不對心的勸慰到。
趙二妮聽到這話,蒼老憔悴的麵容閃過一絲痛快,她把手裏的紙錢扔到火盆裏:“我兒子走的時候,就想著要娶個媳婦,我怎麼能不滿足他的心願呢?”
說著,她自己赫赫的笑了起來,聲音嘶啞破碎,顯然,最後一個兒子的離去,也帶走了她所有的生氣。
田嬸子家也是如此,兩個兒子帶著自己的媳婦和一個孫子,跪在地上燒紙,他家主事的男人站在門口迎來送往,時不時的抄起袖子,抹了抹臉上不存在的眼淚。
自己家的這個老肥婆死的太是時候了,自己一大把年紀了,不但能擺脫年老色衰的老婆子,還能免費得了個美嬌娘,說不準還能再生幾個兒子,何樂而不為呢?
農村人,還是兒子越多越好啊。
這麼想著,老頭子誌得意滿,忍不住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掉的所剩無幾的黃牙。
來吊唁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麼心思,雖然臉上表露出不屑,但是新的的羨慕嫉妒,隻有自己知道了。
時間一到,其中一個人拿著錘子跟釘子,在棺材的蓋子上,狠狠地把釘子釘了進去!
砰砰的聲音,砸的高亞運眼角跟著一起跳,他悄悄往後退了幾步:“這是什麼仇什麼怨啊?”
“嗯?”富二代疑惑的問。
高亞運低聲說:“在棺材上釘釘子,那叫子孫釘,一般有七枚,象征著子子孫孫世代綿延,有很好的寓意。但是子孫釘一般是由木頭做的,大部分是鬆木,柏木,或者是杉木。兒你們看看這棺材,用的是精鋼鐵釘定棺材啊,在老一輩的口中,鐵釘訂棺材,是專門給橫死,凶死的人準備的,這種屍體身負怨氣,及其容易詐屍,所以得用鐵釘。”
富二代點點頭:“原來還有這個說法啊,學到了。”
汪良真想一巴掌呼這大小二傻子腦袋上:“這他媽是科普的時候嗎,等你倆出去了,老子天天給你們安排公安社區的反封建迷信宣傳講座!”
趙二妮是真的傷心,隨著棺材被人抬出去,她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
“我的滿穀——”
四個男人腰纏白布,抬著棺材,走出了門,一路上紙錢飄揚,一路走到了黃仙廟。
村長拄著拐杖,一路走在最前麵,他的腿腳非常不靈活,跌跌撞撞的,趙二妮本來想過來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趙二妮就像是被凍住一樣,愣在原地。
剛剛接觸到的那一瞬間,就像是接觸到了一塊剛剛化凍的,軟爛的肉,冰涼涼,黏膩膩,讓人惡心的發寒。
“趙嬸子,趙嬸子……”大春疑惑的走過去搖搖她:“你站著幹什麼,走了。”
“啊?哦,哦,”趙二妮回過神來,猛地打了一個寒戰,恍恍惚惚的往前走。
大春撓撓腦袋,不明所以:“怎麼了這是?看著跟鬼上身似的。”說完了就有些後悔,輕輕打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子:“呸呸呸,胡說八道大風刮過,莫怪莫怪。”
兩具棺材一前一後的到了黃仙廟。
村長撲通一聲直接跪在門外
“敬告黃仙,我兒滿穀與李海平之妻田氏猝死,我兒新婦孫氏與我兒伉儷情深,不忍我兒泉下孤單,自殺以全其節,堪稱我家烈婦。然三人均未能壽終而寢。半路橫死,大凶之兆,特來求黃仙保佑,消弭我兒與田氏戾氣,讓他三人早日投胎,生於富貴之家。”
隱隱約約的,周圍的人恍惚了一瞬間,似乎剛剛聽到了黃鼠狼的竊笑聲。
“黃仙顯靈了,黃仙同意了。”趙二妮喜極而泣,當即跪下,結結實實的扣了三個響頭,嘴裏喃喃自語:“謝謝黃仙,謝謝黃仙,以後我一定給您日日供奉,必然不會斷了您的香火。”
陳栩輕輕抬了抬眼皮,打了個哈欠,他的皮膚白,所以昨晚上熬夜翻牆的後果就是,眼皮子底下留了兩片顯眼的青痕。
此刻,就算是以他涼薄的心性和叵測的城府,也不由得感覺荒謬絕倫——
神龕上的那張黃皮子,可是剛剛殺了你的兒子,如今他就連能不能送你兒子投胎的能力都不知道呢,你這就開始感謝人家了,以德抱怨,都沒有這個抱法。
李海平跟在後麵低著頭,嘴裏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念叨著什麼。
既然黃仙都同意了,那也沒什麼好說了,村長站了起來,帶著一行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了村,往村北的方向走過去。
村子周圍種著大片大片的農作物,隻是現在已經到了深秋,除了剛剛撒下去的小麥,其他的農作物都已經拾掇幹淨,露出了大塊大塊的荒田。
越往北走,越是荒涼,樹木越是高大,其中夾雜著幾顆歪歪斜斜的鬆樹和柏樹。
汪良一行人不動聲色的跟在最後頭,望著眼前的小樹林子,高亞運臉色很不好看,或者說自從這白事來了之後,他的臉色就從來沒好看過。
“俗話說的好,鬆柏長青,鬆樹和柏樹又有長壽之意,所以農村喜歡在墳墓旁邊種植鬆柏。你們看看周圍的這些鬆樹柏樹,枝葉蜷曲,有粗有細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種下來給別人守墓的。”
富二代正好停在一株鬆樹旁邊,好奇心過剩的他又開始活蹦亂跳的作死,戳了戳樹幹上的虯結疤痕:“你意思是說,這樹底下有死人?”
高亞運古怪的笑了笑:“不但有,而且看樣子,死的人還不少。”
富二代默默的離樹遠了些,再遠一些。
村長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前麵帶頭,不一會就走到了村北上的那片墳地。
大大小小的墳包錯落不一,有的前麵放置著青石雕刻的墓碑,黑色的宋體字深深的刻進石頭裏,墓碑前麵黑一片白一片,放著糖果花生什麼的貢品,眼看就是剛死了不就,還有人時時供奉;還有的就是幾個低矮的墳包,墓碑貢品什麼都沒有,長滿了雜草。
村長先跪下,在墳地前頭點了幾張紙錢,抬著棺材的幾個男人小心翼翼從墳包中間穿插過去,漆黑的棺材這時候輕輕動了一下,慢慢的,深紅的近乎發黑的液體順著棺材的縫隙緩緩地流淌下來……
“流血了,棺材在流血!”後麵抬棺材的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血,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前頭走著的男人皺著眉頭,低聲喝道:“慌什麼,老實點,又不是沒見過。”話是這麼說,但是這種情況真不好解決,男人轉過頭,
“小心點,別把棺材放在地上,否則就要詐屍了!你們把村長喊過來,然後把再去叫李老頭。”
棺材流血的事很快就傳了開來,周圍的來送殯的人有一瞬間的騷動,但是很快平靜下來。
這種情況不能說是很罕見,但是村民們也有自己的處理方式。
村長轉了轉渾濁的眼珠子,對身後的光民吩咐道:“去把李老頭叫過來吧,就說,我兒子埋的時候出事了,讓他把家夥什都拿過來。”
“哎。”光民答應了一聲,飛也似的跑了。
周圍寂靜無聲,村長抬起了耷拉的眼皮,陰惻惻的對著汪良他們一笑:“汪老板,讓你們見笑話了,我這兒子,從小就沒用,活著的時候靠我跟我家老婆子,死了以後,連自己的媳婦都管不住,還得我這個當爹的幫襯。”
這一句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太多了,汪良真想扒開這老村長的嘴,讓他把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倒出來,但是看著老村長青紫色夾雜著血點的臉,他慫的說不出話來,隻能嗯嗯啊啊的陪著幹笑。
這老村長是鬼,這點眾人已經看出來了,正常人可沒這麼五彩斑斕的臉色。
封楷暗自罵了一句不中用的東西,開口正要說話,高亞運暗自扯了他袖子一下。
然後他也不動了。
陳栩把這倆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心底嗤笑一下,但是臉上沒有露出半點,依舊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媳婦現在在哪……話說,就連這病死的小子都有老婆陪著他一起躺棺材,他一個大活人,盤靚條順的,至今他媳婦仍然看不上他,這是係統的原因還是係統的原因還是係統的原因呢?
係統:excuse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