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景兄，傷勢如何呀？”
    榮王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他自認為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沽名釣譽者有之，自命清高者有之，品性高潔者有之，為國為民者有之，可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像柳章這樣的人。
    這樣一個少年，說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吧，一出手就能要人命，眼裏卻無殺氣，他也隻在那些殺人如麻，心若磐石的人身上才見過。
    難不成，這不知打哪兒來的惡鬼，前世竟是個殺人魔麼，但看著也不像。
    他斂下眼隨口問衛昭，“如何？”
    “所幸傷口沒有惡化，但主子您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而且我們身上的金創藥也不多了，如果再不找到大夫醫治，隻怕……”
    衛昭眼睛一熱，聲音有些哽咽。
    隻怕如何，薄景淵沒有問，兩人卻心知肚明。這個時候別說請大夫了，哪怕是一點藥他們都買不到。
    好一個請君入甕。
    薄景淵微垂著雙眼，眼裏閃過一絲冷絕狠戾，這一次……他必將那些人挫骨揚灰。
    衛昭甚是憂心。
    自從踏上入這桐城，就沒太平過，如今隻剩下他和主子兩人，這些天下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就沒有斷過。他們身上的傷藥也快用完了。
    現在整個雲豐府城都被封鎖，請不到大夫，也買不到藥，隻能看著傷口一天一天地惡化下去。
    他不知道主子的計劃是什麼，但看情形就知道，主子身邊的用地都指派出去了，一時半會兒，隻怕也顧不上他們這邊，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想辦法為主子治傷才是最重要的。
    榮王似乎不想多說，他掩了衣襟，問衛昭，“我無事，倒是你……”
    “主子放心，屬下沒事！”衛昭答得飛快，明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一看就藏著事，哪裏瞞得過屋子裏另外兩人。
    柳涵章看了他一眼，非常好心地道，“小侍衛，不怪我沒有提醒你，你家主子暫時沒事，不過你嘛……”
    有意說到一半，然後才在衛昭不善的瞪視中，慢悠悠地將話補全了，“可就不好說了！”
    衛昭怒目而視道，“柳少爺胡說什麼？在下好得很！”
    “是嗎？”柳涵章笑笑也不辯解，可那態度分明就有什麼，果然，薄景淵立刻看向衛昭，又重問了一遍，“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主子，屬下，屬下真沒事，您別聽他胡說八道。”衛昭心裏氣悶，但麵上卻作嚴肅狀，想把這事給糊弄過去。
    柳涵章卻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還在那裏添油加醋，“景兄，我有沒有胡說八道，讓你家小侍衛把衣服脫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氣得衛昭，恨不得堵上他那張嘴。
    薄景淵這一次沒有開口，隻靜靜看著他，臉上慣常的笑容早已收了起來，看著竟有些駭人。
    衛昭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氣，知道這一關是混不過去了，隻得老老實實地將衣襟拉開了些，心裏不由得埋怨柳涵章在這裏多嘴多舌。
    衛昭身上的傷，看著沒有薄景淵那麼重，可看那樣子，竟是自受傷之時起就沒有好好地處理過，就這樣隨意地用布裹了裹，那些傷口已經開始化膿，傷口邊沿的腐肉翻卷著，滲著黃色的膿漿。
    看上去真是慘不忍睹，薄景淵臉色一變，“你沒用藥？”
    衛昭這個時候也不隱瞞了，聞言苦笑一聲，“主子，屬下身上的傷藥在途中丟了些，餘下不多，屬下就想著身上的傷不重，所以……”
    薄景淵截下話頭，語氣很不好，“所以你就把傷藥都給了我，自己就硬扛著？”
    “是。”衛昭心頭發虛。
    柳涵章搖搖頭，這個小侍衛忠心是忠心，就是腦子不好使了些。
    就見薄景淵看向他，“柳少爺，請問這村子可有大夫？”
    柳涵章想了想，終於從腦子裏扒拉出一點關於大夫的記憶，道，“有是有。”
    衛昭眼前就是一亮，有了大夫，主子身上的傷就能治了。
    然而，不等兩人高興，就聽柳涵章接著說，“隻是這鄉下地方的大夫，都是些赤腳大夫，隻會治些頭疼腦熱的小病。藥嘛！就隨意地在山上扯些，治好了算是祖宗保佑，治壞了麼那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衛昭欣喜的笑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被這一串話打擊得七零八落，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差點沒背氣。
    薄景淵看了柳涵章一眼，深吸一口氣轉身就往門外走，衛昭連忙道，“主子，您去哪？”
    “去城裏，請個大夫。”
    衛昭一聽那還得了，連忙擋住他，“主子，萬萬不可，此時桐城戒備森嚴，他們算準了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呢！您這一去可不就落了圈套？屬下的傷沒事的，將腐肉去了，養幾天就好了。”
    薄景淵側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輕飄飄的，那雙本就極黑的眼珠子像被冰水浸過一般，冷漠陰鷙，那眼底最深處像是藏著什麼刀光劍影一般。
    衛昭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見過這種眼神，一時竟被嚇住了，肚子裏裝了那麼一大堆勸說的理由，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隻聽他道，“我自有計較。”
    柳涵章一看他那表情就猜到了他想幹什麼，不外乎就是潛到城裏，找個大夫打暈了帶回來。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出聲的，輕輕敲了敲桌麵，引起兩人注意之後才道，“兩位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