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誠諷刺的扯了扯嘴角，不去看那兩人唱雙簧，恭恭敬敬的向坐在上首的兩位人行了一禮，喚了一聲太老爺。
    這兩位按輩分都是柳弘義的叔叔。
    然後轉向柳弘昌同樣一禮，“二老爺安，二老爺您可真是稀客呀！”
    柳弘昌嗬嗬一笑，微微抬著下巴，笑容滿麵，“阮管家客氣了，哪裏是什麼稀客呀？不過是忙些俗務，怎麼比得阮管家還能享享清福。真是令人羨慕啊！哈哈……”
    被阮誠不輕不重的刺了一句，柳弘昌也不介意。在他看來這府上的主仆幾人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再怎麼蹦也蹦不了幾天了。不過幾句酸話罷了，他也就隻有這麼點能耐了。
    以前他明麵上是個主子，實際上還沒有阮誠一個下人有臉麵。如今風水輪流轉，看到昔日柳府大管家，如今也要卑躬屈膝的在他麵前立規矩，心裏別提多暢快了。
    阮誠緊了緊雙拳，轉身對候在一邊的丫環，大喝道，“各位難得來一次，怎麼拿這樣的茶招待貴客？白露，去把老爺收藏的上好的雨前龍井重新沏上。”
    “是，管家，奴婢這就去。”叫白露的小丫環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剩下柳弘昌三人尷尬的端著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阮誠仿佛沒看到一樣，等丫環們重新換上新茶之後，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不知兩位老太爺和二老爺今日過府是所謂何事？”
    “咳……”兩位太老爺輕咳一聲，麵帶幾分尷尬，閉口不言。
    倒是柳弘昌哈哈笑了兩聲，從懷裏摸出個冊子出來，“這也沒什麼大事，章哥兒就要出嫁了，這是我和幾位族老們共同訂下的嫁妝單子，今日送過來讓章哥兒過目。看有沒有缺漏的，或者章哥兒自己喜歡的就補上。”
    阮誠冷冷瞧著也不伸手去接。
    柳弘昌知他心裏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憋著，心裏就高興，也不去管他的態度，手上一轉硬是將冊子塞進他手裏，自顧自的往下說。
    如此拐彎抹角了半天，才說到正題上，“除了嫁妝單子以外，就是想著章哥兒和阮管家都在，趁此機會將府庫整理造冊，然後封存，等日子定下後便做移交。”
    這是迫不及待的要接手柳府了。
    “少爺要出嫁？”阮誠冷笑一聲，拿出大管家的氣派，斜睨著柳弘昌，“二老爺您莫不是說笑了，我家少爺什麼時候要出嫁了？如此又哪來嫁妝之說？”
    柳弘昌輕輕一笑，像是在取笑阮誠不自量力一般，心情頗好的一振衣袖，“阮管家，這自古以來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婚事可是我大哥親自應下的，就算今日大哥還在，也斷沒有悔婚一說，否則這整個桐城百姓要如何看待我柳家？”末了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大哥在世的時候，可是將誠信二字列入了柳家家規之中，若是……”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些話不必多說點到為止就足夠了。
    阮誠似乎沒想到柳二一再拿這件事來說項，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你……”
    可誠信二字的確也是柳老爺生前定下的家規，阮誠此時倒真不好反駁。
    柳弘昌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
    見他吃癟，又緩了語氣，“我也知道，此事阮管家很是為難，可這不是權益之計嘛！那人如今死在了戰場上，章哥兒嫁過去，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就當是看在故交的份上，全長者一份念想，等一年過後再和離就是了。那個時候他還是柳家的大少爺，照樣娶妻生子。如此即全了大哥一輩子誠信之名，又不耽誤章哥兒什麼事。”
    柳弘昌一臉的笑，字字句句的仿佛都在為柳家大房考慮一般，實則步步陷阱。
    真要是聽信了他的，別說是一年了，隻要柳涵章出了這個門，這輩子怕都回不來了。
    這正堂上坐的哪一個不是老狐狸，這話又能哄得過哪個去？
    阮誠冷笑一聲也不再說話，抬眼去看那兩位太老爺，見首座上兩位太老爺低著頭麵有愧色，卻默然不語。顯然各位族老這在件事上都在站柳弘昌那邊的，也不知道柳弘昌在這其中下了多少功夫？
    隻瞧了一眼，他心裏便有了數兒！
    柳弘昌滿意了，又慢慢悠悠的加了一句，“再說了這聘禮都已經收下了，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阮誠冷笑，“二老爺，說笑了，我家少爺可沒接到什麼聘禮。”
    柳弘昌道，“阮管家你說笑了，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小輩出麵，自然是由我這個叔叔代勞了，日子人家都已經定好了，就在下月中旬。”
    “哼！”阮誠剛想說什麼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阮伯，二叔說得對，父親的名聲不能有汙點，柳家的名聲不能壞，既然這婚事是父親在世之時應下的，自是沒有反悔的道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幾人俱是一驚，抬眼看去。
    隻見一個身著素服的少年走了進來。少年臉色蒼白，比正常人大了整整兩圈的身材擠在衣服裏，走動起來那肉就一晃一晃的。
    額頭正中的淩花，像被過多的脂肪撐得變了形似的，連個模樣都看不清楚。
    自這個少年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來。
    大雍無論男女，皆以瘦為美，又頗有魏晉之風，而額生淩花者，更是其中之最。
    可是偏就出了柳涵章這麼一個怪胎，可不就像一鍋鮮美的魚湯裏突然掉進了一顆老鼠屎一樣麼？
    平時眾人忌憚對方的身份，再怎麼厭惡也不敢表露出來。
    但現在昔日風頭無兩的柳大少爺失了靠山，成了那落魄的山雞，這些人再也不掩飾心裏的惡意，就這麼明晃晃的表露了出來。
    似乎隻要這樣做了，就能體現出他們的高貴一般。
    然而這些人卻沒有發現，少年胖還是那樣胖，但步子輕盈，步速也極快，手裏抱著一隻小黑貓，幾步就走進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