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陵卷 第三章嵇氏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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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國弓箭手齊射了三輪,射倒上百騎兵,自己這邊也被對麵用槍紮穿了三四十之後,兩軍終於短兵相接。梁國軍隊本就駐守在山腳,等到陳國騎兵已經推進到五十步距離時,他們便迅速向山上退去,準備利用山林複雜的地形和陳國軍隊戰鬥,而且山地裏草木叢生,騎兵難以發揮優勢。
八嶺山不高,但占地較廣,山嶺和湖泊交錯,蕭巋進了山之後便棄了馬換上護衛的衣服,帶著八名武藝高強的近衛悄悄向山頂進發,他和陸騰分開,由陸騰率領宿衛軍和吳明徹糾纏,他則想辦法趁亂逃脫。
自五胡亂華後,中原戰火不斷,能夠割據一方的必然是依仗武力,畢竟亂世的生存法則必然是誰的拳頭硬誰的命更長,文士儒生隻能淪為臣子謀士。蕭巋作為南梁後人,自然也是從小習武,雖然登基之後有些疏怠,但習武二十載,放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個高手了。隻是這次帶隊的吳明徹也是武學傳家,他們家傳的吳氏刀法也是上乘的武學,吳明徹帶兵打仗二十多年,他就是憑著他那一手剛猛無匹的刀法走到了如今車騎大將軍的位置。如果說對上他手下的副將蕭巋還能有一戰之力,但碰上吳明徹,他知道自己不是其對手,不然他早就憑著輕功獨自逃走了。
當然現在他可以借著這山地躲藏,隻是這裏畢竟不是崇山峻嶺,地勢不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敵軍發現,而江陵這一帶的地形以平原為主,出了這八嶺山周邊都是一馬平川,出去後也容易被發現。蕭巋正在思索是在這片山林裏躲藏還是先逃走再說,卻在靠近山頂的一片樹林裏被吳明徹帶著二十幾名精兵尋到了身後。
吳明徹一眼便看到了為首的蕭巋,畢竟一個年輕俊俏的帝王即便穿著護衛的衣服也是那麼氣質出眾。
吳明徹很快便追上了蕭巋,將他們一群人攔了下來,“蕭仁遠,你別做無謂的掙紮了,如今你是向我陳國投降,還是想命喪吳某刀下,就看你自己選擇了。”
蕭巋無奈,“別廢話了,既然吳大將軍想要我蕭某人的命,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說著雙方便纏鬥在了一起,蕭巋對上了吳明徹,而他身邊那八名近衛則對上了吳明徹的精兵。
蕭巋這邊那八名近衛其實是皇室從小培養的死士,武功自然比起一般的將士要強的多,而吳明徹身邊這二十幾名士兵也是跟著他多年的親兵,其中還有一名副將,功夫也不弱,雖然一對一不是蕭巋近衛的對手,但是三四個圍攻一個,也還有一拚之力。
當然近衛和兵士之間的對戰不是最關鍵的,畢竟吳明徹一人就能以一敵百,不將吳明徹擋住,其他都是徒勞。蕭巋武功不弱,畢竟師承名家,又有家傳武學,但是在內力上顯然有些不足,隻是勝在劍法精妙,撐了一刻鍾後,漸漸落入下風。
而梁國近衛和陳國將士那邊,也基本分出了勝負,八名近衛死了六個,剩下兩個有一個受了點傷,剩下的這兩個正是這八名死士裏武功最高的,其中一個還是隊長。而陳國那邊的士兵死了十七八個,剩下五六個都是身受重傷,沒有再戰之力,就那個副將受了點輕傷,但他顯然打不過兩個死士,便迅速向吳明徹那邊的戰場奔去。
吳明徹看到他的副將李巍朝他奔來,身後墜著蕭巋的兩個近衛,心中有些驚詫,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卻不曾想一個久居高位的皇帝竟有如此武功,不到三十便已是一個宗師級高手,一手劍法也算是行雲流水,內力也不淺,看不出師承,但絕對是上乘功法,甚至比他吳家家傳的刀法應該要更精妙許多,和他打了這麼久還不曾落敗。不過蕭巋終究還不會是他的對手,他的刀法已是大宗師境界,二人相差了一個境界,最多再有一刻鍾必定死於他的刀下,隻是死了這麼多親兵,吳明徹心中有些激怒。
李巍被兩名死士追擊,明顯不敵,吳明徹不得不暫時避開了蕭巋的劍,迎向那兩名近衛,“李巍,你先擋住蕭仁遠,等我殺了這兩個梁國死士,他便插翅難飛。”
那兩名加入這邊戰場的死士對蕭巋道,“陛下先走,切勿戀戰,吳明徹由我們來拖住。”
蕭巋心中雖然也很心疼這群死士的性命,但是生在這亂世,各人有各人的使命,他的使命就是作為一國主君活下來,管理他的國家軍隊,複興梁國。
趁著吳明徹被兩名死士拖住,蕭巋想趕緊脫離戰場,隻是他雖然不想戀戰,但攔在他身前的李巍雖然武功上差蕭巋不少,還受了點傷,但如果讓蕭巋就這麼輕易逃脫他沒法向吳將軍交代,隻能盡全力阻攔蕭巋。
吳明徹看出李巍擋不住蕭巋幾招,隻得速戰速決,將全身內功灌注刀身,一把大刀大開大合,籠罩住兩名死士的周身要害,兩名死士用劍阻擋,但吳明徹附在刀上的氣勁太過霸道,兩人合力也擋不住,隻走了不到十招,便被吳明徹斬於刀下。
蕭巋將阻攔的李巍打了個重傷,馬上便可脫離,但見兩名死士被殺,便知道今日是走脫不了了,隻能在吳明徹追過來之前,用上全身內力,使出流雲若水劍法中殺傷力最大的一招浮生若夢,將李巍斃於自己的秋水劍下。
吳明徹看著倒下的副將,心中狂怒,一招霸烈無匹的刀式向蕭巋劈來,蕭巋橫劍擋住劈來的刀氣,被擊退十幾步,仍被餘勁震傷,噴出一口血來。
等吳明徹持刀再次向蕭巋劈來時,看著即將臨頭的刀鋒,蕭巋心中黯然,今日約摸是無力回天了,但是他的身體還是不允許他坐以待斃,隻要還有一絲力氣,他都要舉起他的劍,拚至最後一口氣為止。
正當蕭巋要舉劍格擋這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一刀時,一抹青色的身影擋在了他身前,幫他擋住了那奪命的一劍。雖然來人擋住這一招也不是全不費力,還帶著他後退了兩步,卸去餘勁。
蕭巋趕緊上前查看了一下,見來人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長清,你來了,嵇師父呢?”
來人正是江陵嵇氏少主嵇隱,年十七,字長清。
嵇隱沒有回答蕭巋,而是先打量起眼前的對手,心中有些憂慮,這可至少是個宗師級的高手,剛剛接下那開山裂石的一刀他可是用了全力了,現在手還有些隱隱發麻。心中暗歎,今日能不能救下蕭巋的命可不好說了。
吳明徹也很詫異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年輕的武林高手,一身青衣,長身玉立,一支碧玉簪子輕挽發髻,腰間一塊浮雕竹紋羊脂青玉玉佩,一副豐神俊秀的端方君子模樣,如果不是手中的一柄長劍,怕是會以為是哪個世家大族走出的世家公子。
吳明徹朝,“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江湖中人?師承何處?緣何要插手我們兩軍交戰的事?”
嵇隱神色淡然,並不高聲卻口齒清晰道,“晚輩來自江陵嵇氏,今日您要殺之人與我嵇氏有一段淵源,故特來相救。”
吳明徹初聽嵇隱的回答,還以為是哪個盤踞江陵的士族門閥,之後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曾有江湖朋友跟他提到過一些這個宗門的事跡,“聽聞江陵嵇氏是魏晉名士嵇康的後人,乃一隱世宗門,卻未曾聽聞你們嵇氏與梁國蕭氏有何瓜葛。”
嵇隱道,“嵇氏不涉朝政,也並不插手兩國交戰,晚輩今日前來僅代表個人來搭救一下昔日舊識。”
吳明徹看他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公子居然在他麵前說要救下蕭巋,不知該感歎此人是後生可畏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禁嗤笑道,“嵇公子,就憑你也想攔住吳某人,你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嵇隱聽了並不生氣,隻是將劍持於身前,“晚輩自然不是吳大將軍的對手,但如今你隻有一人,我隻需拖住你,讓你追不上陛下便可。”
吳明徹笑道,“嵇公子我看你才十六七吧,你既然認得吳某人,便該知道吳某人的刀並不是你擋得下的,即便是你們嵇氏家主,應當也不敢在吳某麵前口出狂言。”
吳明徹也隻因對江陵嵇氏並不甚了解,才敢說出這番話,在他想來江陵嵇氏乃一文士後人,即便入了武道,也頂多二三流的宗門,他們宗主最多就是一個宗師級的高手,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殊不知他在嘲笑別人無知的時候,他自己也因無知小瞧了對手,若今日真是嵇氏家主到此,怕是這吳明徹早就提刀離去了。
嵇隱卻不與他爭辯,淡然道,“既如此,就請吳大將軍出手吧,”又對身後的蕭巋小聲道,“陛下,你趕緊走吧,我大概拖不了他太久,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蕭巋自嵇隱出現後的舉動,便猜到嵇氏家主嵇晨並沒有親自前來。他心裏明白這是嵇家為全他和嵇晨的一段師生情誼伸出的最大援手了,畢竟他隻是年少時跟在嵇氏家主身邊學習過幾年,嵇氏家主並沒有收他為弟子,也不喜歡朝堂紛爭,原本他也對嵇家出手不抱希望,現如今嵇家少主肯出手為他爭得一線生機已是仁至義盡,說到底今天能不能逃出生天還要看他蕭巋今日是不是命不該絕了。
他也不擔心嵇隱對上吳明徹會陷入危險,若是事不可為,嵇隱自會退走,畢竟他和嵇氏的緣分還不到生死相托的地步。
蕭巋沒有了吳明徹的追擊後,憑著自己的輕功迅速向山外向西逃去。而此時被嵇隱擋住的吳明徹卻是心中很是驚駭。對麵那個少年確實功力不如他,但是他的劍法卻用得出神入化,而且這套劍法他剛剛在和蕭巋打鬥的時候見識過一些,然而被這個少年使出來卻更為順暢更為精妙,其變化自如,神鬼莫測,竟真的將他擋在了這裏。他看出來,蕭巋貌似隻學到了招式,但是內功心法並不與此劍法特別相合,無法發揮此劍法的全部威力。
而驚訝的不止吳明徹,還有一直躲在樹上看戲的獨孤順。吳明徹追擊蕭巋,正好追到了獨孤順藏身的樹林,他坐在最佳觀眾席上,可是把這一整出戲都瞧了個清楚。原本他也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過於托大,吳明徹今年四十多,又是家傳武學,一身內功和刀法至少三十年,這個少年就算五歲練功,也不過是十來年的功力,西梁帝蕭巋都不是吳明徹的對手,他一個少年憑什麼擋住一個大宗師。
直到他看到這個少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和流風回雪的身法,才知道還有人能將劍法練得如此飄逸出塵,配上他那一身無暇的白衣,端的是宛若謫仙。
當然並不是說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就能憑一手頂級的劍法和身法贏了一個宗師,少年的劍法已經是大師級,相差吳明徹兩個境界,但是嵇隱的流雲若水劍法本身就是走的以柔克剛的路子,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正適合對抗吳明徹那大開大合剛猛無比的刀法,再加上吳明徹之前已經戰鬥過兩場,與蕭巋對陣加上迅速斬殺兩名死士,都讓他耗費了六七成功力,嵇隱利用變幻莫測的劍招和飄逸的身法,不正麵與吳明徹對招,隻為纏住他,擋個一時半會兒還是有可能的。
這也是因吳明徹軍務繁忙經常要帶兵打仗,並不能如武林門派中人專心武道,是以成就大宗師之位並不久,而且習武之人內功進展一般比招式功法的進展慢,多半功法到了大宗師境界,內功卻還要數年之工才能提升到能與自身功法完全融合的境界,吳明徹的內功便還停在宗師境界,離貫通全身經脈的通體境還差一絲,是以嵇隱能與內功僅剩三四層的吳明徹相抗。若是換做武林中頂級宗門的大宗師,嵇隱怕是早已落敗。
不過吳明徹顯然不想被這個少年拖在這裏,如今日暮西沉,再晚一點,天馬山就黑了,再想找到蕭巋就難了。原本還以為對付個毛頭小子不需費什麼力氣,如今卻也不得不動點真格了,不得不用上內力來和嵇隱對招,所謂一力降十會,劍招再精妙,也難以彌補內功上的差距。
嵇隱的劍法因為吳明徹內勁的衝擊,漸漸滯塞起來,心知快要抵擋不住。但現在才過了不到一炷香,蕭巋應當還沒有逃遠,原本想著至少能擋個一兩盞茶的,看來確實對自己有所高估了。
隻是心中念及年少時的情誼,相識多年,若是見他今日命喪於此到底心中惋惜,原本打算事不可為立即撤退的心便遲疑了,於是不得不重振精神,在危急之中想辦法再逼出自己一些潛力。一套流水若雲劍法在這巨大的壓迫之下,境界竟然提升了一些,流、雲、若、水四字訣下的劍招銜接轉換更加順暢,竟在之前的基礎上又新生了許多變招,又讓嵇隱勉強多支撐了半刻鍾。
而在兩人纏鬥時,突然有一身穿白領紅衣袖口鑲白邊的男子騎著青牛晃晃悠悠踱步到了這片樹林,男子躺在青牛背上,翹著個二郎腿,臉上蓋著草帽,嘴裏還哼唱著楚狂接輿歌:
“鳳兮鳳兮!
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諫,
來者猶可追!”
男子聲音清脆婉轉,倒是好聽得很。
那頭牛吃了幾口草,待男子唱閉,竟“哞”了一聲,像是在應和背上的男子,惹得背上的男子十分高興,“阿牛,還是你懂我!”
這一人一牛出現的如此突兀,與此情此景如此格格不入,然而正交手到關鍵的兩人卻沒有心思去觀察這不速之客,吳明徹是根本不在乎,而嵇隱應付吳明徹已用盡全力,分不出多餘的心思,隻是心中稍加警惕。
嵇隱在吳明徹狂烈的攻勢下已經難以支撐,但是打到現在他想安然撤退已經有些困難,吳明徹並不知道他已心生退意,一招勢大力沉的虎嘯風生劈將過來,嵇隱抵擋不住,被刀風劈的向外飛了出去,隱嘴角流血,已是受了內傷,身體正控製不住地砸向那個躺在青牛上的少年。
嵇隱在半空中根本無力改變身形,正以為自己大約要牽連到無辜之人時,卻從斜地裏閃出一個黑色的身影,牢牢箍在他腰上,讓他安穩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