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芷晴？”江毅忙不迭地推開了顧雷，也有些尷尬地躲開了江芷晴的視線，整理了一下被顧雷解開的襯衫衣領，偏過頭幹咳了一聲，問道。
    “這個，”江芷晴強迫自己收回飛走的神智，然後才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是大哥，大哥把東江染坊的事搞砸了，爹正在發脾氣呢！還，還叫你，我們趕快，趕快滾回去！”
    江毅的臉色微微一沉，很快地又恢複了原本的漫不經心，淡淡地說：“好，芷晴，收拾一下，咱們回去。”
    “要不要我陪你？”顧雷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謝謝，不用。”江毅說道。
    江毅和江芷晴匆匆趕回江家的時候，果然看到大哥江哲正低垂著頭，跪在地上，臉色發白，滿頭冷汗，父親江大龍則惡狠狠地指著他，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周圍還有一幹江家的丫鬟婆子仆從，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江哲的母親，江家大夫人和江充的母親，二姨太劉氏，三姨太薛氏（江毅的母親）也是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誰也不敢幫大哥江哲說一句話。
    “怎麼回事？”江毅和江芷晴擠進了人群，問站在後麵的母親薛氏。
    “你怎麼才回來？”母親薛氏埋怨了他一句，又低聲道：“你大哥江哲前些天不是負責東江染布廠的事嗎？本來有筆大生意的，如果做成了，他們大房的人可是又要神氣一把的，哪知道，東江那邊的染布廠在快要交貨的時候，忽然發現那批布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江毅問道。
    “是染料，是染料不對，那批布染色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是，在交貨的前一天，有夥計發現他們變色了，花一塊紫一塊的。”薛氏說道。
    “為什麼會這樣呢？”江毅好奇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薛氏搖了搖頭，道，
    這時，江大龍的咆哮聲還在繼續：“他媽的，你那腦袋上長的是尿壺嗎？你就不會事先注意采取措施挽救？現在，你看看，你看看，馬上就要交貨，你叫我怎麼跟汪司令，汪夫人他們交代？！”
    “就不能拖幾個小時嗎？”江哲嘀咕道。
    “拖十天都不管用！何況，汪師長的貨是能拖的嗎？你看看，你幹的好事！你這豬腦子，我就不該把咱們染料的配方交給你，不該把染布廠給你！好好的布，都被你染成什麼樣子了！”江大龍邊說邊把一匹染成五顏六色的布料扔到了江哲的臉上。
    “活該。”江毅冷冷地笑道。
    “三哥，那布的染料比例不對。”江芷晴忽然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
    “什麼？”江毅吃了一驚。
    “嗯，我們學校有化學課，老師有教過-----”江芷晴看著那塊扔在江哲身上的布料，很小聲地說：“通常染料很多是酸性的吧？對布料染色會很容易上色，但是，如果比例不對，酸性染色劑過多，是會導致布料損毀的，要是，要是可以中和一下，用堿性的中和一下-----”
    “我明白了，芷晴！”江毅靈光一閃，臉上露出了一縷成竹在胸的微笑，回頭抓住了江芷晴的雙肩，說道：“芷晴，咱們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
    江芷晴：“啊？”
    “父親大人，息怒！”江毅說著，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喂喂，兒子，你想幹嘛？”母親薛氏急得如熱鍋上螞蟻團團，想阻止兒子出風頭，但兒子已經站到了那個威風八麵的一家之長麵前了。
    “是你小子？成天不著家，野到哪兒去了？還有臉回來？”江大龍陰沉著臉盯著他，活像要把江毅給生吞活剝下去。
    “父親大人，我有辦法挽回咱們江家這次的損失。”江毅神色平靜地說。
    江大龍的眼睛仍是十分陰鷙地盯著江毅，讓江毅的母親薛氏，還有江芷晴一陣心驚膽戰，隔了好一會兒，他微不可察地一點頭，說了一個字：“說。”
    “辦法有三，第一，我建議咱們可以先回收從江家賣出去的布料，並賠償那些客戶的損失，挽回咱們江家的聲譽。”
    “嗯，繼續。”江大龍毫無表情地說。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找出染料失敗的原因，重新配出新的染料。這個辦法不難，芷晴已經替咱們找到了染料失敗的原因，芷晴，你來說------”江毅說著，把江芷晴叫到了他的麵前。
    “你說她-------？”江大龍有些驚訝地把目光轉向了江芷晴。
    “三哥，我-------”江芷晴惴惴不安地用手扭著衣角。
    “別怕，芷晴，三哥相信你的判斷。”江毅把手放在了芷晴的肩膀上，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那個，那個，”芷晴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說道：“是-----染料比例不對，酸性染色劑放得過多，把布料腐蝕了，要是，要是有石灰粉或者其他堿性的，中和一下，就可以了……”
    “嗯？”江大龍死死地盯著芷晴，眼神駭人得很，讓在場觀看的一幹主仆等大氣都大敢出，芷晴也失去了開口的勇氣，說到最後已經幾不可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大龍忽然大聲笑了起來，笑得眾人更是不敢吭一聲，隻有江毅無所畏懼地緊盯著自己的父親，連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那麼平淡，那麼從容。
    “哈哈，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就是咱們江家的兒女，多有出息，多厲害！這兩個小的都知道的簡單的處理方法，你這個江家的長子，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要我替你擦屁股！你這老大，他媽的怎麼當的？你怎麼不去吃屎？”江大龍對著長子江哲又是一頓痛罵。
    江哲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威風，低垂著頭，連個屁都不敢放，渾身還瑟瑟發抖。
    “那麼，第三呢？”江大龍又問。
    “三，需要父親大人親自跟汪司令和汪夫人通融一下，申請延期交貨，相信以父親大人跟汪司令和汪夫人的交情，他們會賣父親打人一個麵子。”江毅說道。
    “行了，今兒這件事就交給行雲這小子處理，還有，芷晴丫頭，既然你說得頭頭是道，那新染料的調配，就交給你好了。記住，我隻給你們五天時間。若是五天搞不定，你們自己看著辦。”江大龍撂下了最後一句威脅的話，便排開看熱鬧的人群走了出去。
    至此，江毅正式接管了替大哥江哲收拾殘局的活計，腳步不停地從早忙到晚，又是登門道歉，又是誠懇地賠償客戶損失，回收被廢的布料，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一直忙到了天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江家，他的那個小院。這時，江芷晴卻還在忙著，她也已經開始負責染料的配方重新調製工作，甚至還從學校裏借來了天平秤，試管架，等等實驗器材。
    “怎麼樣？染料配方調出來了嗎？”江毅走入了房間，問著兀自忙碌的江芷晴。
    “不行。說得容易，沒想到做起來就有點難度了。”江芷晴苦著臉，搖頭道。
    “別慌，不是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嗎？三哥相信你，我們的芷晴最能幹，最聰明了。”江毅愛憐地撫摸了她的小腦袋，然後將一個大餐盒放在了她的眼前，“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皮，你忙起來肯定一天都沒吃飯吧？”
    “哇，三哥，是福記燒鵝啊！好香，還有紅燒肘子，麻辣魚丸，還有牛記的生煎包！”江芷晴把餐盒蓋打開，看著一大堆好吃的東西，眼睛都張大了，興奮地叫道：“三哥，這些都是你買的啊？你這麼忙，還記得給我買好吃的？”
    “啊，那個，是顧局長買的------”江毅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他知道其實這些吃食並不是自己買的，而是他白天在一個客戶那裏回收廢了的布料的時候碰見了顧雷，當時顧雷從摩托車上下來，提著餐盒正走進來，一看見他就把手中的餐盒塞到了他的手上，還說道：“我都知道了，你這些天都在替你那個沒用的大哥做擦屁股的事情，一定忙得沒時間吃飯，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隨便點了一些，忙也要吃東西，不然，你這麼瘦下去，我可是會心疼的。”
    “哇，三哥，顧局長人挺不錯的，能打，個兒很高，人也長得很好看，還會保護人，跟三哥你很配啊！要不，三哥，你就答應了他吧。”江芷晴邊狼吞虎咽地吃著，邊跟江毅說道。
    “你行了吧，小丫頭片子，吃福記燒鵝和牛記生煎包，都堵不住你的嘴嗎？”江毅忍俊不禁地失笑。
    第四天傍晚，江芷晴果然調製出了新的染料，江毅立馬將新調出來的染料交給了染布廠，不到一個小時，染布廠便打來電話，說染料的效果非常好，染出來的布顏色非常的鮮豔，也沒有出現掉色或者串色的現象，也沒有布料損毀的情況。很快，染布廠加班加點地完成了汪司令和汪夫人所需要的那一批布料，而收到貨的汪司令表示對那一批布料的顏色非常的滿意，除了爽快地付了錢款之後，還額外地支付了一筆大額的賞金。
    此事的圓滿完成，立刻讓江大龍那陰鷙的臉色轉化為滿臉的陽光，並當著所有江家上下一幹人等宣布：“此次事件能夠有驚無險地完成，應該歸功於三房的江毅江行雲，和四房的丫頭江芷晴，所以，在此，我宣布，今後大房所有在宛城的染布廠生意全部交由三房江毅江行雲管理，而東江那片生意，因為行雲年輕尚輕，經驗不足，暫時由我兼管。另外，大房原先管理的咱們江家的所有的財務收支和庫房進賬，將由三房的薛氏負責，江行雲從旁協助。四房的江芷晴功勞也不小，今後，咱們的江家所有的染料配方全部交由江芷晴負責，格外，我再賞三房和四房，每人上好的布料一百匹，大洋五十個--------”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一片嘩然，大房的太太肖氏（江哲）的母親頭一個開始反對：“憑什麼啊？憑什麼讓三房的掌權？我兒子不過一時失誤-------！”
    “去你媽的失誤！你該知道你兒子是爛泥扶不上牆！你算算他從接手江家的生意開始，辦的幾件事是讓人順心的？”江大龍狠狠地罵了回去，當即將肖氏駁得啞口無言。
    “那，那也不能讓三房的掌權啊？要不是我兒子死的早，我------”二姨太劉氏咕噥道：“而且，我兒子死的蹊蹺，一定是他們三房的陰謀，我-------”
    “行雲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的性格又溫和，也不會背著我幹什麼對不起咱們江家的事。姓劉的，你兒子的死關行雲什麼事？就別他媽的追究了！今天，我話已經說出去了，改不了！”江大龍一捶定音地說。
    “沒勁，無聊！”江毅把手揣到褲兜裏，淡淡地說著，鑽出了人群。
    “三哥，三哥！”江芷晴匆匆地追了過來，臉蛋紅撲撲的，倒是很可愛的樣子。
    “怎麼了？芷晴，有什麼事？”江毅問道。
    “沒有，我隻是看你走了，我，我以為你不高興------”江芷晴囁嚅道。
    “我有什麼可不高興的，現在大房失寵了，估計他們威風不起來，再也不敢欺負咱們了。所以，芷晴，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江毅伸出手，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嗯。”江芷晴猛點頭。
    “那你還擔心什麼？”江毅揪了揪拍江芷晴的圓圓的臉蛋，笑道。
    “可是，我看三哥好像心事重重的。”江芷晴撅著嘴巴，又不滿地說：“三哥，你別捏我的臉，捏扁了會不好看的。”
    “嘻，我不捏你也不見得好看。”江毅忍俊不禁地笑。
    “三哥！”江芷晴不滿地跳腳抗議。
    “芷晴，你真是三哥的開心果！走啦，跟三哥出去！”
    “去哪兒？”江芷晴詫異地問。
    “這次咱們兩個能夠出頭，還多虧了你這個大功臣，三哥要好好慰勞你。說吧，想吃什麼？”江毅笑道。
    “啊，那我還要吃福記的燒鵝，那裏的燒鵝最好吃了！”江芷晴高興得跳起來。
    夕陽的餘暉將兩個身影拉得長長的，在湖邊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來來往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擁有著燦爛笑容的，姿容出眾的兩個人，也許，將來的某一天，這兩個人還會製造出更多的奇跡，也會引來更多的人注目吧？
    “希望我從此能夠平平安安地守護我的家人，守護我想守護的一切……”
    江毅站在護城河邊的柳樹下，回頭望向了遙遠的，不知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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