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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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江挽忠一直在琢磨“相見”二字,反複把字咀嚼在肚子裏。
    天剛明,吳宅的門已經被人叩響了,昨晚吃過閉門羹的幾位離得遠遠的,此刻吳宅門口已經被穿著軍裝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圍住了,縱然拍馬屁要趕個熱乎的,但他們還搞不清吳祚榮的路數,槍子無眼,但富貴險中求,這條大腿若是抱上了,以後買賣方麵也不用被江潛一人牽著鼻子走。
    吳宅地方不大,算是上流社會中比較一般的,但貴在交通四通八達,有什麼消息,溯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江潛拜訪吳祚榮那是一月之後的事了,待吳祚榮門內的熱鬧逐漸消停下來,江潛才帶著舊時侯的一個價值不菲的琉璃壺登了他的門。
    兩人就著琉璃壺這個話題聊了半天,又從一壺引到社會新舊的問題,談論起時代變更改革命數,話題越聊越深,觸擊到敏感的部分,兩人便會默契的用三言兩語把它繞開,隻是,話雖說得熱鬧,對坐的兩人卻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吳祚榮武夫心態,最看不慣的就是江潛一流愛耍嘴皮子搞些陰謀算計的勾當,而江潛則又會先入為主的認為,吳祚榮一介粗人,心底開闊卻沒有腦子,自認為他是個容易被勸服的家夥。
    兩人都不打破這幅相聊甚歡的場麵,江潛亦順著吳祚榮的意思留在吳宅吃了便飯。
    隻是坐在餐桌上,飯又不對他的胃口了,他吃東西極挑,食材,用料,火候,一個不能少,吳祚榮說的便飯在他看來真的隻是“便飯”他隻草草吃了幾口,便漱了口,撂了筷子。
    “怎麼飯不對江老弟的胃口?”
    “來之前吃過一頓,消了胃口。”
    吳祚榮隻得笑笑,“也罷,也罷,江老弟見諒,我常年在西南,吃得沒有你仔細,記得我還是個小兵的時候,整日饑荒馬亂的,雙腳還沒站在戰場上,人就要餓死了,還是你哥,收留了我幾天,這才有了我今天的局麵,本想著這次來溯城好好報答一下這份恩情,沒想到竟來得遲了。”
    江潛的笑忽然就掛不住了,聊了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提到江家大子,那個已經死了十多年,仍有人記得的江家大子。
    “當年的一口飯能換來這亂世中傾蓋如故的吳司令,是我們江家的福氣,隻是往事不可追,未來的路怎麼走才是活著的人該想的事。”
    吳祚榮被江潛這給顆棗打一巴掌的話堵得十分難受,他是直率的人,聽了江挽忠和魏人山的百般囑托才能忍江潛這麼多時候,於是不明不白地說了句,“將來怎麼走全憑天命和人命,過去的若能翻篇,那這仗打得就沒意義了。”
    吳祚榮與江家當然不止這一口飯的淵源,當年他跟意氣風發的江家大公子鮮衣怒馬,想在這混沌亂世中破開一條血路,於是一人當兵,一人在溯城流轉於各個組織中,為部隊收集情報,募集物資。誰知在得到對方寫著“光明將至,未來國土每個被血汙沾染的地方都會改頭換麵。”幾行洋洋灑灑的文字後,就沒了音訊,再次得到消息時就是對方的死訊了。
    那個整日會敲電報,隻為問他句“吃得好嗎?”的人,像是從未出現在他生命中那般消失了。
    “人人處安思危,這份恩情既報答不到你哥的身上,那就報在江家身上吧,你哥的兒子眼看著也。。。恕我直言,看著也難成氣候,如今這真金白銀算不上什麼,真到了生死關頭,我會保你一條命。”
    江潛瞪直了眼睛,隻看著吳祚榮一雙嘴唇上下開合,全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從吳祚榮那兒回來後,江潛直衝進房間,一副身子像是被人抽掉骨頭一樣疲軟,此次前去,他並不是毫無目的,那日在宴會上,吳祚榮向他提起他哥,說是舊識,可這些他卻沒在吳祚榮的檔案中查出來,這次前去,便是想要探探底細,若他避而不談,反倒讓人生疑,然而他卻毫不避諱地提起了這樁陳年舊事,縱然痛苦難耐,他心中也少了很大的負擔。
    他們隻是相識,他並不知道真相。
    即便江潛努力壓製,可他一想起別人在說起往事,尤其是提到那個人時,那一臉神采奕奕的表情,還是破了防,他掄起一直伏在他腿上的貓砸在地上,那隻貓方才還在睡夢中,忽然被人摔在地上,於是驚恐地嚎叫一聲,許是感到了危險,就一瘸一拐地一溜煙跑了。
    家裏的老管家聽到了這動靜,習以為常似的,將門合上,把將要出現的大吼大叫和砸東西的聲音關在這屋裏。
    自宋疏林唱過堂會之後,便沒有在戲園子裏出現過,有人說,是他在堂會上得罪了吳司令,所以今後都不能露麵了,不然連同戲院一起受牽連,於是宋煥之不得不頂著壓力,把那些原是他師哥的戲都唱完。
    宋疏林不唱戲與那天的堂會無關,隻是讓那些信以為真的戲迷都肝腸寸斷,更有甚者為此變賣了家產,隻求宋疏林做自己的私優。
    戲班班主終於遂了回宋疏林的心願替他回絕著這些人的邀請,但他卻連宋疏林的麵都見不到了。
    彼時,一簇黑影從天空下破開,密密麻麻的黑點如同雨水般從天而落,他們全都左手持刀,虎口和拇指上都摩上了一層厚厚的老繭,他們像影子般聚集在一起,不知得了什麼命令,一下子又四散而去,空蕩的竹林中像刮過了一陣風,樹影交錯,隨風而起。
    “無聊得很,蕭呈沒了,你知道嗎?”魏人山半合著眼睛,雙腿搭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上,臉上蓋著新出爐的日報。
    “那天蕭恩鳴這小子走的時候,我就猜了個差不多。”江挽忠擺弄著魏人山在集市上淘的小玩意。
    “在哪找到的?”
    “北河。”
    “哦。。。”魏人山“哦”了一聲,從抽屜裏掏出煙和火柴,“來一根嗎?”他將煙盒丟給江挽忠。
    “不了。”江挽忠接過後放在了桌子上。
    魏人山吐著煙圈,絲絲青霧勾勒著他臉上硬朗的輪廓,而那雙眼睛卻繾綣不堪。
    “蕭恩鳴你打算怎麼弄?”
    “他家的基業不能丟,趕鴨子上架,誰叫蕭呈養了這麼個傻兒子。”
    “也是。”火星在魏人山手指節跳躍。
    “你家宋老板不唱戲了你知道嗎,聽說跟堂會有關。”
    “這是他的事,你管好自己。”
    魏人山將煙掐滅,邊吐著煙邊笑著說,“我提一嘴,你就要打要殺的。”
    “蘇青快來了吧。”
    “快了。”魏人山將手背在腦後,躺在椅子上,一副困倦的樣子。
    “你那老爹,打算什麼時候給他一個解脫。”
    “再說。”
    “蘇青來之前解決好,別叫她見了惡心。”
    魏人山像是睡了,江挽忠將最後一個小木塊拚搭進去,便從密道走了。隻是那張日報下,那雙眼睛在他走後又睜開,獨看著眼前空白的地方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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