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蒙蒙發白，江挽忠已經醒了，他沉沉得吸了口氣，感受著大腦慢慢恢複意識。太久太久了，這樣像昏死一般地睡去。
    江挽忠正享受著複活般地感覺，忽然聽到身側傳來夢囈一般的聲音，他轉身看著在微白的天光下，映照著的那張嬌而不媚的臉。
    昨夜爐火一夜未滅，屋子裏太熱，宋疏林兩頰微微泛紅，身上的薄衫已被汗水浸透，軟發亦濕嗒嗒地貼在他的額間。
    江挽忠差人送來用冷水浸過的毛巾和一身換洗的衣服，側臥在宋疏林旁邊為他輕輕擦拭，然而毛巾剛擦過脖子，手下那人就猛地睜開眼睛。
    江挽忠動作凝滯，他本想著用冷水擦擦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沒想到竟把他弄醒了。他強壓著心中的不快，將那身幹淨衣服丟給床上的人說，“把裏麵的衣服也換一下，都濕透了。”
    宋疏林這才感覺到身上不舒服的粘膩，卻並未動作。
    江挽忠大概猜到宋疏林在想什麼，便冷冷的說，“你自己不換，我就幫你換。”
    宋疏林便強忍著被人用侵犯性眼神盯著的別扭，脫光了衣服。
    不算太亮的陽光反而給屋子籠上一層清冷，襯得宋疏林的皮膚像那至潔至淨之物，凝滯了江挽忠的片刻呼吸。
    他不禁輕咳一聲，“早飯已經準備好了，你吃過了再走。外麵冷，將自己裹得嚴實一點。”丟下這一句話走了。
    早飯期間，宋疏林一直沒見到江挽忠的影子，直至要出門，才見到那人不知何時又換上副風一刮就會被吹破的身子，被仆人推著過來。
    江挽忠用他冰冷的手將宋疏林的下巴勾著貼近自己，用那張毫無人氣的臉說，“回去之後，若有人問起昨夜的事情，你便說被你一早被我迷昏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你從前聽說我是什麼樣子，昨夜我便是什麼樣子，明白嗎？”
    宋疏林下巴被捏得生疼，隻能微微張嘴說，“明白。”
    “還有，若以後。。。。。。算了，走吧。”江挽忠欲言又止，鬆開宋疏林的下巴，將手又縮回毛毯內。
    宋疏林感到心驚，麵前這人凝望他的眼神，很像凝望著一塊死物，而昨夜這人又對他極盡溫柔，幾乎讓他卸下防備。一人兩麵，他卻不知哪麵是真哪麵是假。
    宋疏林不再多想，他知道，自己雖與這人這般相識，卻從來是不會相交的兩個世界，何況人和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並不是他自己能想明白的。
    “吆，昨個兒老板們到戲院都撲了個空，我當是哪路神仙把宋老板請了去，原來就藏在我們府上啊，怪不得，怪不得昨晚的風吹得都那麼香。”
    宋疏林還未出門便被一頭發梳得油亮，渾身脂粉氣的人攔住了，這人生得俊美，卻讓人看了徒生膩味。
    “二公子今兒起得早，今早老奴見老爺屋裏的人在四處尋您，想來是有要事相商，不多擾了。”
    江先神色一驚，匆匆地從宋疏林的身上收了眼睛。
    “趕緊給我滾過來。”江潛在祠堂上香。
    “爹，這麼一早叫兒子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江先神色慌張。
    江潛沒說什麼，虔誠的上完香，轉身一腳踢在江先的小腹上。
    江潛的一腳並未下狠力，卻耐不住江先一夜耕耘早已筋疲力盡，便一下撞倒在門上。江先知道自己這次觸了黴頭，不再顧及他自己的身份，爬到江潛身邊，攔腰抱著哭喊道，“爹，我錯了，您打死我吧，當著我爺爺太爺爺的麵，把我一腳踢死算罷。”
    江潛心裏惱得很，江先這一嗓子算是火上澆油，他又狠踢一腳，這次江先便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索性躺在地上呼號：“爹，您可就我這麼一個親兒子啊，您真的要踢死我啊。。。”
    江潛氣得咳了起來，想想自己倥傯半生也就罷了，這不成器的兒子很難不讓他憂慮下半輩子的事。
    “最近溯城不太平，誰家不是處心積慮地在這洪波之中存活下來，唯有你這個兔崽子，火燒眉毛的事也攔不了你去逛窯子。”
    “可是爹，您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個兒您不也去請了那唱戲的。我見那戲園子裏去請的人還不少呢。”
    江潛已經沒有興致再看他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兒子，平複了咳嗽，坐在沙發上閉眼休息。
    江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跳起來坐在他爹旁邊。“爹，您可知道那宋老板在哪過得夜，就在咱府上，那大公子那兒。”江潛忽然擰了擰眉。
    “小宋老板雖是個男子，可真比那女子生得還要耐人尋味，被老大那廝先得了手實在是可惜。”
    江潛不知心中這火究竟從何而來，他臉上不顯，心中卻被這火燒得難受，“若是一玩物也就罷了，旁人也就罷了，偏偏。。。。。。”
    江先麵露玩味，又要說什麼的時候忽然發覺他爹眉頭漸展，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他嚇得身體一顫，悄悄退下。
    此刻坐在沙發上那人像死去那般一動不動，唯有江先知道，那平和的麵容下掩藏的殺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