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戲院，一人不知是醉是睡，斜臥在床榻之上讓一扮著戲裝的姑娘捏腿。“爺兒，戲要開了”門外小廝輕聲喚著，那人哼了一聲才坐起來，轉而換了一邪笑從錦玉袋子裏掏了銀子出來塞進姑娘手中。
    “芸姑娘手藝不錯，這戲院子裏果真藏龍臥虎”那人邊說邊捏著姑娘的手，可耐不住今兒不是談笑風生的日子，便起身要走。
    忽然，一黑影從房梁向那人方向閃去，那人還未經反應便覺得脖間一涼，頃刻間血便從他厚厚的皮肉下噴出，那姑娘雙眼噙淚，嘴角反而勾出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
    這是個官麵兒的局，前不久一隊人馬不知從何而來，帶著幾車黃金大量收購溯城的蠶絲，糧食，購置田地，浩浩蕩蕩。有明眼的線人推測，定是有什麼人要在這兒攪弄一番風雲，蠶絲暫且不講，但糧食是控製各方勢力不敢撕破臉皮的買賣，其中勾當不言而喻，而今卻來了這麼一號人物非把藏在大家中間的這層窗戶紙捅破，於是各姓氏字號像被扯了遮羞布那般狗咬狗似的瘋咬起來，偏偏那位攪弄這番風雲的那號人物卻在這片混跡中忽然按兵不動，不久溯城各位叫的上名的當家人都收到了這位神秘人物的邀請函，於兩日之後“常興戲院”見麵。
    兩日之後，戲院門口停滿了汽車，戲院內一人將蔥白細長的手指泡在溫水中呆呆地望著窗外，盯著某處已空了的地方，兀自歎氣。“小宋老板，您趕緊兒著吧，外麵的官老爺們都急等著您呢。”前堂老仆前來急催，宋疏林這才回了神，將手指細細擦幹，再抹上香油膏隨著老仆不急不緩得往戲台子走去。
    “真叫人暗自神傷啊……”宋疏林將手中的扇子一合咬在嘴中，打戲台子從南往右轉了十圈，又踩著細碎的步子往台中間一摔，引得台下連聲叫好，但他知道，今兒的場子並不是他的，真正的角兒們坐在台下。
    “台上這位誰啊，腰段身材美得很。”坐在台下的一人用手帕擦著汗歪頭跟另一位興致相濃的老板小聲嘀咕。
    “吆，咱王老板不認識啊，這位是宋老板，是咱這兒響當當的角兒。”
    “美得很，美得很。”那人邪佞一笑，繼續用那塊已經濕透了的手帕擦著汗。
    今兒的場麵確實熱鬧非凡，上到如意銀行趙老板，分管碼頭的林劉兩位老板，天下糧倉的吳老板，下到賣香皂的，賣茶葉的都擠在這不大的戲院子裏。
    一出戲演了大半，少有人的興致在戲上，可那組局的人還為露麵。
    “這讓我們擠在這破地方的人物呢？把我們當猴耍呢！”
    “是啊，把我們聚在這兒了自己卻不露麵這叫怎麼回事嘛？”戲院子裏七嘴八舌，人頭攢動，一些人開始四下張望，沒人走，誰也不敢做這隻出頭鳥。
    “不好了，不好了…”戲聲中忽然破出一聲驚呼。原是那小廝，跌跌撞撞的從樓上包廂往台下走。
    “快來人！人老板被殺了！”
    場子瞬時間難以遏製得混亂起來，那些想走的不想走的皆哄亂得擠向門口，四下逃走。也有想看熱鬧一探究竟的往包廂內擠著。
    林老板死狀難看，除過脖間的刀痕並未有其他傷口，應該是一刀斃命，但卻被人挖了眼睛，割了耳朵，拔了舌頭。分管碼頭的劉老板靜靜地看著這嘈雜的場麵，隨即被管家護送著從秘密通道走了。
    “吆，這不是江家大公子嗎！沒想到江公子雖身體不好，這熱鬧場麵倒是少不了您。”
    隻見在紛亂的人流，一人坐在輪椅上被推出來，四月天裏，這人身著銀色素襖，圍深色貂皮毛領，披深紅繡“長命百歲，花好月圓”的毛毯，手捂一暖壺放在膝間，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唇色淺紅又薄，麵相清冷，於骨相中藏著幾分英氣。
    這人不語，閉了眼睛，那人吃了啞巴癟輕哼一聲甩甩手走了。
    江挽忠抬了抬眼，從蒼白的指節喚了下人俯在嘴邊。
    “讓今天登台的戲子洗幹淨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