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家不同往日的安靜，隔著一道大門的外麵都能聽見內裏的一兩聲喧嘩。
    在顧家大院的正中央築著半人高的高台，高台上顧家的一眾小輩成幾列排開，在他們的麵前擺放著一人高的銅色煉丹爐，台下人群三三兩兩。
    顧書遇和顧白，顧靈兒幾人排在一處，他坐在輪椅上的模樣鮮明又獨特。
    顧靈兒看著氣質清貴慵懶的顧書遇，又看著台下的人群失望的嘟嘟嘴，沒有她的擁護者，所以她小聲地朝顧書遇抱怨道：“要是族長在就好了，現在族中惶惶，5年一次的小比都沒有人看，哼。那我們還比什麼，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顧書遇將銅爐檢查了一片，沒什麼遺漏才咧嘴一笑：“這莫不是你求來的，如此，又何必在意人多人少？”
    他說完往後一靠，神情嘲諷，如今顧家內憂外患，也隻能表麵繁華掩飾太平，也就萬事不知的人還有這些心思。
    顧靈兒看著顧書遇的模樣，姣好的臉龐扭曲得不成樣，從脖子到臉被氣的通紅，張口欲罵，不料掛名長老已宣布比賽開始。
    顧白離他們近，將這些話聽了去，滿臉怒氣，他開口欲說話，見顧書遇擺了擺手，才朝顧靈兒“呸”了一聲，心裏默念：醜人多作怪，莫生氣。
    他與顧書遇從小玩到大，書遇的少爺性子他很清楚，族長在的時候多麼任性，現在就多麼懂事，要不是顧靈兒非要比賽，去拿顧家年輕一代第一人的名頭。
    然後又跑去說服了二長老和三姨，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尷尬，唱戲的比看戲的多。
    往年主持這種比賽的是大長老，而這次是一個掛名長老。他去問過大長老，那個老頭就揪揪胡子，滿嘴讓他去問書遇。
    比賽一段時間後，顧白掐著手訣，麵上專注，心思卻飛向了他處。
    他不明白書遇為什麼會同意這件事，在他看來以顧家現在的狀況不應該也不能進行這種耗費甚多，聲勢浩大的比賽。
    當他找到書遇時，書遇正在院子的長亭裏插花，幾種靈花在月下泛著微微的光，印著書遇淺淡的眸子，像天上下來的神仙，看得他有些呆怔，正如美人行月下，秋水泛芙蓉。
    雖然這麼比喻書遇不對，但恰如其分。
    顧白撓撓臉，上前與顧書遇說了這件事情。
    顧書遇見是他就挑了挑眉：“怎麼，大忙人，寂寞了？”顧白聽他這麼一說，就癱在了白玉石桌上，給自己和書遇蒸了一杯茶。他是經常閉關修煉，但是又不是不問世事。
    顧書遇撇了一眼茶，他不愛茶，愛酒。
    “哪有，我來是說正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族裏這情況，幹嘛還同意小比？”說著顧白又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下肚。
    顧書遇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上好的山前靈茶被這位喝得一文不值。
    他運著靈力在院子裏摘了一簇淡白色的梨花，梨花遇靈氣越加嬌豔欲滴，襯得他纖長的手指越發白嫩。轉換著花瓶尋了一個合適插入梨花的位置，不答反問：“你大哥今夜還未歸嗎？”
    他想應該是時候回來了。
    顧白呸呸地吐掉喝進嘴裏的茶葉，“他哪能回來，他要是不回來就別回來了。這都好幾個月了，一點音訊都沒有，其他弟子都說他跑了。”
    顧白一說他哥眼尾就泛紅，那股委屈勁衝著他的鼻尖，越來越酸，顧白用手指掐著衣服，與自己較勁，一雙靈動的貓眼蒙上了一層水霧，一點也不爭氣。
    顧書遇看到他這個表情，心下了然，這是想哥哥了，有個哥哥的感覺什麼樣呢？他不知道。
    “爺知道了，那你快些回去吧，你哥哥今夜應該回來了。”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顧白抽抽鼻涕，趴在桌子上悶悶的說：“真的假的，你莫要哄我。”說完還用手敲了敲桌子邊緣，掩飾自己的羞囧。
    “嗯，騙你做甚。”
    顧白擦擦眼睛，深吸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見到白玉石桌上青花瓶內插著的花，心情有些複雜，幾朵嬌豔豔的花兒在綠葉的襯托下越發不顯顏色。
    “書遇，你是何時喜歡插花了？”
    顧書遇順著他的眼神看了半晌花，給自己倒了杯茶，決定對賴著不走的某人視而不見。顧白等了一會，見顧書遇真的不打算說話，撇了撇嘴：“我回去等哥哥了。”
    顧書遇額首，似不想再應他一個字。
    顧白見此拿了放在白玉石桌上的佩劍就走，走的時候嘴裏不停的嘟囔，雖然話語一出口就散在風裏，卻也被守在暗處的平叔聽了去：這孩子從小就歡脫，與顧書遇感情很好。
    想到這裏，顧白滿頭雜緒的大腦才理出一條線：大哥那天真的回來了，那就是說大哥和書遇有聯係，和他沒有。
    “嚶。”
    顧白本來因為大哥回來了而咧開的嘴肉眼可見的癟了下去。
    那天晚上，顧白走後，顧書遇就從玉板指中提了一壇他父親藏起來的上品仙釀：桃花醉，說是他娘親親手釀的。
    沒想到他父親離開前死活藏著不給他，如今走了卻留下幾壇。桃花釀開壇時溢出來的酒香，差點讓他迷失其中，一頭埋在酒裏，不願自拔。
    一張青色紙條在開壇的時候掉在石桌上，顧書遇垂眸一看，再抬頭時早已自飲三杯，喝醉而不自知。
    上書：吾兒，少酌。——顧辭令。
    樓外春晴百鳥鳴，樓中春酒美人傾。
    當晚，顧白的哥哥顧夜如約而至，卻不見顧書遇，隻見端坐在白玉石凳上的平叔。
    他雖然是與顧書遇一塊長大，卻沒有顧白那麼沒心沒肺。身份之差讓他恪守成規。
    故他未問顧書遇為何失約，隻拿出了一張通城令令牌，與平叔說了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平叔聽完，眼裏似一汪死水毫無波動。
    “二公子，辛苦，小公子在府裏等候多時，快回去罷，待明日小主人醒來自會去尋你。”
    平叔嘶啞難聽的聲音還留在長亭裏，人卻不見蹤影。顧夜眼眸睜大，心下震驚，他俊朗的外表卻沒有一點表情。

    作者閑話：

    1。樓外春晴百鳥鳴，樓中春酒美人傾。
    2。美人行月下，秋水泛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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