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逐謝忽覺人群中有一道視線灼熱含恨，再認真看去卻沒有人與他對視，人群中站著的每個人都如此熟悉和陌生，三十六小眾裏多出來的幾人是被喜聞見或者柔娃塞進來的，這十多年的三十六小眾，也不過是一年半載的時間就成了三十八，這多出來的一個許是三十六小眾裏帶進來的，這撥人也有三兩個是縱世奇才，自有一番作為，帶紅顏知己，無人敢說什麼。
    競逐謝匆匆瞧了一眼，到沒看出多的那一個人是誰。隻是心底沒由來的忽然慌了。
    難道她還活著？
    夢姑娘，情愛不可強求，更何況你對我不是愛。
    那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她天生缺什麼，長大後偏就要什麼。
    她無父無母的生長到十三歲，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在孿生姐妹裏挑了一個自己拋棄換取長壽藥。
    弟弟也算半個瘋子，平日裏沒什麼可她一靠近十有八九會犯毛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是真妖怪，而她是假妖怪，天生相克？
    哥哥平日裏愛她疼她舍不得她受委屈，若是知曉她真麵目，怕是反目成仇。
    這好人裝的越久，壞起來九耀斬草除根。
    麥色肌膚唇色慘白，好似將死之人的臉，微微挑起一個涼薄狠辣的微笑。
    他肩膀上趴著個水藍色的小人，正是逍遙門主東光，東光看了堂首挺拔的影子懷中抱著個男人瞳孔震撼道“早知如此我何必如此。”
    早知道什麼呢？
    莫不是他以為做個男人就可得到九耀的青睞？不可能的。他喜歡男人可不一定隻要是個男人都喜歡。這個平安……
    夢萌掃眼過去，雖然隻看出一身俗魅，但她知道能勾搭九耀的不可能隻是區區外貌，如果是，她也認了，喜歡一個如此粗俗之人，不要也罷。
    他嘴巴蠕動沒出聲音，但話全都送進東光的靈海，他們用意識對話：“你想死在我手裏，等我嫁給他之後附身與我？”這種想法這種手段不失為一種得到九耀的最佳辦法。隻可惜夢萌不恥，她可不想做替代品。假若這九耀心有所屬，毀去便是，他若真愛一個死人不肯變心，那這人也對自己沒什麼用處了。
    隻要是人，對夢萌從來沒有用處，這是她早些年得出的結論。從親生哥哥妹妹身上得到的，從疼她愛她的夢家幾位哥哥得到的答案。為了一個人求生求死也是件錯事，這也是他從別的妖怪身上得到的答案，比如她的娘親，比如夢金的其他紅顏知己，真不知道這家夥是哪種魅力專門吸引女妖怪替他鋪路。
    東光道：“你果真聰明，不愧是我看上的九耀女人。我以為你肯定能嫁給他。”
    夢萌那張毫無血色的麵龐露出一絲疲憊：“聰明，漂亮，有錢，不是他愛一個人的必備條件，世人真正喜歡一個人，總會因為很多玄妙的理由。就如我，被一顆石頭勾引了。”
    假若這九耀就是石頭，夢萌的喜歡都是靈力作祟，這九耀便是夢萌求之不得的好東西，當然殺了他，再奪取他的內丹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事到如今，夢萌還真沒有什麼不殺他的理由。
    但她卻遲遲不肯動手。
    東光與九耀相伴一年多載自然體會到了夢萌的心腸，她比他還要討厭人類，逍遙門手下哪個一不小心辦錯了事情，都來不及討饒便被她殺了，那可是用長刀貫體，再吸收肉體魂魄，三界內再無此人。此等手段若不是對人類有極大的恨意做不出來。
    他雖然也殺人，可都是泄憤罷了，她似乎以殺人為目的，雖然外表看不出來有任何歡愉，可每個人死後，她似乎都有一種泰山卸重的的輕鬆感，他思索半天方才將一個秘密說了出來：“不瞞你，他不是石頭。”
    “你說的話我原先一句都不敢相信。但你說他是吸引妖怪的石頭卻叫我信了好久。”
    此話一出，東光半懂半是懷疑，莫非她早就知道此事：“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騙你的。”
    “逍遙門裏什麼沒有，唯獨沒有你說的妖石記錄，一年了，我好不容易得空走出來，來看看他，他卻愛上了一個男人，真叫人氣餒。沒意思啊沒意思，你說為什麼我們兩個有病的家夥會喜歡上同一個人，他不是石頭也是有問題。若不是怕他死了，真想拆開他肚子看看究竟。”
    那麥色的臉龐瞧不出任何情感，東光問：“你沒做過？你這就放棄了？”
    夢萌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管九耀喜歡的是哪一個，隻要九耀喜歡，東光都可以成為那個人：“你當初是人的時候，有錢有才武功蓋世，都沒能得到他，現如今你以為你變作那個男人，能得到他的喜歡？他喜歡的還是別人，他對那個人好是有條件的，你是他的時候，那就是愛，你不是他卻偏裝作他，不是愛，是交易，隻要你有點不同逾越了他對你的印象，他對你的喜歡就不複存在。這等方法得到一個不喜歡你的人的喜歡真的是件沒趣得緊的事情，你若喜歡這麼幹，有這種愛好，你去我不攔著。”
    東光原先就是打著這個目的才跟著夢萌不遠千裏來這九曲洞：“真的？”
    夢萌自然也是打著東光殺死平安的目的才默認東光離開那把長風刀，否則他現在應該被長風握在手心裏吸收他來之不易的妖力，他修行多年，渾身都是寶貝，鬼氣雖戾氣重了些，可長風三天兩頭的煉化總是有不少的精進，同時又不會影響長風靈智，不會讓他瘋狂，夢萌道：“真的，即使你魂飛魄散我也不攔著。”
    長風在這一年的時間已有不少能耐，假以時日便可越過夢萌獨當一麵，到時候可難保他不會翻身做主人，傳聞都說了，他是魔刀可以控製主人。夢萌雖有七分不信，可又有三分懷疑。
    東光心有疑慮：“那你要我這一年來呆在你身邊有什麼用？”
    夢萌覺得事到臨頭沒必要遮掩：“要你為我養刀，你的身體做到了，你的魂魄也辦到了。”再過片刻，這東光就要說不得聽不得，哪怕他知道什麼秘密，，明白夢萌的目的，又有什麼不可。
    夢萌久不說真話，倒也不都是學這東光的，從前學夢金，夢金作派便是有些時候，有些話得說明白了。教人覺得自己並不是全然說假話，這樣以後才會有人信自己說的鬼話。但死到臨頭才說，好似也沒什麼大作用。夢萌以前覺夢金真是多此一舉的好笑。現如今輪到自己方才覺得給人死得明白，死得半個明白也是件有意思的好玩的事情。
    東光雖知道長風在吸收自己的力量，可他不覺得才一年時間有什麼大造化，再說了鬼有鬼氣，能致意識混沌，淪為無心怪物，煉化鬼力是個麻煩事情，他由著長風折騰也沒什麼影響，現如今他探尋自身卻也沒什麼大問題：“什麼意思？”
    夢萌心想這人難不成不會舉一反三嗎？他看不出來我跟長風是什麼關係嗎，她煩了沒了耐心道：“鬼是不能久立足於天地之間的。你的時間不多了。”
    東光道：“什麼意思？”
    夢萌“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
    東光似乎明白了，人對於夢萌來說全無用處，可刀對她來說亦敵亦友，吸收鬼氣，讓刀也生出人類的混沌感情，到是一個削弱對方的好手段，隻是不知道這長風刀怎麼能同意這個方法：“逍遙門恒古流傳一把魔刀，可反控製主人，化身為人。”
    夢萌此番並沒有帶長風，他就呆在逍遙門做逍遙門主：“我知道。我需要的就是這個，我要有一個人繼承我的命運，替我活下去。”
    東光不解：“不是替你去死？而是活下去？”
    “你不假裝聽不到看不見了？”夢萌心想原來那天他都聽見了。
    東光明白這丫頭一開始對誰都沒說實話：“你在騙我。”
    “死何其簡單，活著才為難，我要教別人覺得我死了，不需要那麼麻煩，可我要讓別人相信我一直活在某個地方，而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去想去的地方。比如讓他相信我不是我。我喜歡這張臉，沒有道理不讓他見天日。”金蟬脫殼的方法用一次便夠了，旁人不會再信，這般姣好的容顏怎能埋沒？
    東光卻認為她是為了九耀：“你想讓他愛你。可他愛的是男人。”
    夢萌那張麥色臉旁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她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麼東光總能將所有的事情與九耀串起來道：“不重要。你會替我殺死這個男人的對麼？”
    “別的女人都不似你這麼直白。”
    “那是因為沒有人愛過你。”能配的上妖怪的自然是另外一個妖怪，東光心底瞧不起人，卻又喜歡上人，但沒有一個人喜歡他，他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蟲。
    這本該是同病相憐，夢萌卻隻瞧不起他。
    一個瘋子怎麼能同情另外一個瘋子？
    男人病懨懨的拽住肩膀上虛空的東西朝競逐謝這頭做了一個詭異的動作，他身旁兩人目光投向他，他挑起眉頭餘光瞧著二人眉清目秀似乎年紀不大，看著正派，談吐行為也令人舒服，瞧著是個翩翩公子，文縐縐的書生樣，卻不曾想也是九曲洞的宵小，做的是雞鳴狗盜下三濫的惡事。
    那東光就從他手裏化為煙灰飄進平安口鼻，鑽進他身體。
    這人被妖怪附身不死也得漸漸失去生機。
    “你做什麼？”
    “你是誰？沒見過你。”
    男人亦是夢萌道：“小生道士，專門捉妖，這男人被妖怪附身了。”
    夢萌算計鏟除妖邪最是簡單，殺了東光之後，這平安也去了半條命，當然這東光指不定不肯傷害平安肉身，指著用平安的身軀與他的九耀恩恩愛愛呢，可也由不得他。長風吸收了他的大量鬼氣，教人看不清聞不到他的存在，可也讓他失去了抵抗道術的戾氣。
    男人一道天雷手中射向平安，叫他從九耀懷中跌落，披頭散發的尖叫，臉龐上忽現一張猙獰鬼臉嚇住了競逐謝三大護法。
    這競逐謝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換皮手段，那張人皮麵具上也有了生動的害怕表情。
    夢萌雖然喜歡這人日思夜想，卻對著這張臉生不出來任何欲望，連嫉妒與怨恨都生不出一點，她心想莫非這人不是九耀？這人生了一副競逐謝的麵孔，莫非是九耀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