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耀這做了一年半載的競逐謝，也有一年三個月沒出洞府。這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仍舊在縱情聲色，知道的已然把他當做了對手。
    這日他召齊了洞府四大護法，十六護衛，三十八小眾，隻為宣告一事。而這事情就在這每人一桌都有侍女擺上一盤九還香九還腸之後，心照不宣了。
    九還香九還腸是近日江湖上有名的詞，倒不是說情愛，而是說一套菜。
    這聽說過有人傷情悲景，唱的無非是花魚鳥獸，借以抒發胸中情懷，還是罕見有人專門為了幾道菜編詞作曲，唱的五湖四海都知道。
    這九還香九還腸原先就是豬大腸做的。
    可在這些人眼前擺的卻是人的腸子，還是同一個人的腸子。
    人的腸子，豬的腸子，別的人分不清，四大護發之一的食人魔頭聞喜見卻是看一眼就知道，他貪婪的舔舐著唇“這主人改了口味了，也學我吃人肉了。”
    但他可不動筷子，他吃人吃出點門道，知道這腸子不健康，吃了會肚子疼。
    三大法一聽這是人腸，自然渾身不自在。別的護法沒聞喜見那麼變態，全都不吃人肉，甚至還有個異類，討厭血腥味的文坐著。
    他自十五歲就殺了三千人，自十六歲就坐在椅子上，椅子按了兩個輪子到哪裏都有人推著，以前別人以為他瘸了，來偷襲，隻為奪得他的江湖排名，踏著他的血肉與罪孽，成就自己的一番落闊榮耀。
    當然那些人腦袋著地的時候，也知道文坐著不是瘸了。
    競逐謝知道他隻不過覺得殺光了敵人，可安心終日癱著。癱是文坐著的習慣。
    今日，他現在癱著，在場的眾人也沒有人敢跟他對著幹，哪怕在他麵前發狠說一句也是沒有的，哪怕是以前的競逐謝，也都對他客客氣氣的。現如今這個競逐謝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他微微眯著的眼，被那腸的腥臭熏得微微睜開，露出茶色瞳孔，像貓一樣慵懶高貴，但隻是一瞬間又眯上眼，連睫毛都不抖動，內心似乎對此毫無波瀾。
    他也算是個瘋子，跟惡人成為同僚，心智也算堅定，見識廣博，這吃人肉的事情，他也沒少見。
    他無父無母，不知道哪裏學的功夫，那三千人可不是尋常百姓也不是鄉下流氓，而是正正經經的江湖上排的上名號的人，五花八門武器裏的頂流，機關算盡的高手。他自認是九曲洞第一高手，現在的競逐謝也要讓他三分，其他護法也不瞧他年紀小，就敢欺負辱沒，平日裏討好都來不及。
    這一盤九還香九轉腸擺在眼前，四個人都浮躁起來，這文坐著也難得的挪動了屁股，換了一個方向坐著。看似坐久了換了個方向，聞喜見以為他年紀小聞著腥臭瞧著惡心，哈哈笑著諂媚道“小兄弟害怕了？久不做老本行，都忘記了這股味道了吧。”
    柔娃娘娘是個眼帶桃花，年過四十駐顏有術的美人，她慣會看人心，這九曲洞由競逐謝那個把腦袋掛在褲襠上的色鬼把持多年能不分崩離析，全憑柔娃娘娘從中調停。
    她心知這貓兒般的小男孩文坐著看不慣競逐謝的任何手段，甭管他是為了成就霸業還是為了消受美人，他瞧不起的是比自己能耐低年紀大的家夥。他轉身諾屁股純粹覺得無聊罷了。
    柔娃娘娘道：“聞哥哥，您也老久沒出門呐，聽說您最近進了一批牛頭道士，牛頭是牛妖怪，成了精，能說人話，是那個道士的坐騎。”
    聞喜見喜歡漂亮女人搭理自己，雖然他不好女色，但他也是個男人，承受不住柔娃娘娘這般媚態，笑逐顏開和和氣氣道：“這事情很新鮮，本座也是第一次見到能說人話的牛，而且他到重情重義，本座關了道士，每日九給一碗湯水續命，那牛身上沒栓繩子也不敢逃，後來那道士忍不住餓，把牛賣給本座，那牛也甘願屈與本座胯下。”
    柔娃娘娘問：“帶出來了嗎？”
    聞喜見道：“這自然沒有。這長途跋涉，怎有腿腳快。”
    柔娃娘娘道：“這牛精竟然比不過人的速度。”
    “他就是會說話，偶爾出行能解悶罷了，妹妹喜歡啊。”
    “好奇罷了。若是兔兒貓兒狗兒，那能說話才討人喜歡，牛算什麼回事。”
    “女人家就喜歡小東西。”
    這兩人在競逐謝麵前你來我往，聞喜見從始至終沒把競逐謝放在眼裏，這柔娃娘娘在競逐謝這邊的眼線到是再三提點過競逐謝近日的變化，她有心拿這聞喜見試一試。
    誰知道這話已過三巡了，競逐謝還沒有開口說正事。
    “老三呢？”聞喜見也有了不耐煩“怎麼看不起洞主麼，想判出九曲洞？這麼晚還不現身？莫非……”他這話一拐眼珠子也看向桌麵的腸，隨口笑道：“這腸子就是他了？”
    他這笑臉忽然僵住，柔娃表情也是不妙，那貓兒般的男孩子忽然坐直了身子，雙目圓睜露，三個人一齊看向桌麵的腸子。
    腸子粉嫩，有不規則的褶皺，軟軟的癱在黑金盤子裏。
    能看得出是人腸已然是聞喜見的極限，再說了他又沒有經常破開老三的肚子去瞧他內髒，怎麼認得這是不是老三的腸子。
    但三個人忽然就是統一了戰線，統一了思想，偏偏認定這就是老三的腸子。
    聞喜見想：這老三的腸子在這裏，他得肚子肯定就開了個洞。這點分量的腸子是不致死的，他要麼還苟延殘喘的活著，要麼早就被分了屍體，其他部位也許賞給別人吃了。
    吃……
    這想到吃。
    他就吞了吞口水，他近些年沒吃人，全都是上回吃了個得病的，現如今實力大不如前，也不敢隨意出去掠食，一時間有些饞了。
    “怎麼回事？你們看不到我嗎？”忽然一聲清冽長嘯，是老虎。
    眾人目光齊齊望過去，就在競逐謝身後，一片黑暗之中，有一雙黃褐色的瞳孔。
    眾人熟悉了黑暗，看清那正是一隻老虎。
    隻是這老虎自認為說的是人話，但他們聽的是虎嘯。
    三人瞧見老虎坐在與他們一般無二的凳子上，像個人，有人的姿態，虎軀前同樣有一張桌子，桌子上依稀有同樣的盤子與腸子。
    “洞主是把我們當成了野獸嗎？”
    柔娃娘娘看著野獸看著腸子，初次看不穿這洞主的心思。
    九耀做了一年半的競逐謝，旁人覺得他日子過的清湯寡水，無欲無求，似乎像被人斷了情欲根，沒了男人本色，江湖上人人都說他被某個厲害的尋仇，割了那個，成了太監才如此安分。
    他的手下們一部分覺得，他確實被斷了子孫根，所以勤學苦練，功夫上進得很快，已成了江湖可睥睨天下的高手。平日裏也大方很多，舍得分金銀珠寶下來。主子不好色了到是件好事。
    這人手裏寬裕多了，自然懶散起來，四處招搖，但卻不像往日那般滋事，與附近鄉村的百姓們也相安無事起來。周邊對他這九曲洞的評價漸漸好了起來。
    一部分猶如那宋這個級別的貼身護衛，功夫不如四大護法，但接觸到的卻是同等級的機密，他們瞧主人閉關三回，每一回都要弄死一個讓人覺得漂亮到心尖去疼愛都猶之不及的美人。
    他們認為那副沒了骨頭皺巴巴的屍體是證明主人由人變妖的證據，這競逐謝沒了男人根本，開始走歪門邪道了，修了魔。幸運的是主子現如今眼界高，看中的都是漂亮角色，拿來修煉的雖有男性卻也相貌出眾。
    對他們這群庸俗之輩是怎麼都看不上的。
    一部分猶如四大護法，沒有貼身守衛競逐謝，知道的事情不多。
    哪怕柔娃娘娘有安插眼線，有得到真實的情報，可非親眼所見，怎能相信洞主非掩人耳目，虛張聲勢，弄虛作假，別有用意呢。
    她不信競逐謝有多大本事，她認為競逐謝隻不過依舊花心，隻是換了個玩法。
    玩的還是大家閨秀，名門之後，身懷絕技，各個功夫不俗，名震江湖。
    柔娃娘娘心想他肯定是下毒，用下三濫的手法哄騙姑娘們，跟他恩愛之後再趁其不備殺了對方。莫非是尋了歪門左道的功夫，學了雙修的秘籍？那他叫我們過來做什麼？看上我們的功夫了？男人跟男人怎麼修？
    這幾人雖然是九曲洞的四大護法其實不過是借聲作威作福罷了。這江湖上名氣大的不一定很厲害，一如以前的競逐謝也不如自己的護法厲害。
    有時候辦事情還得帶貓兒般的文坐著鎮場子。
    難不成現如今他是用不上三人了，要卸磨殺驢。
    這柔娃娘娘不愧是個讀心的老手，猜中了競逐謝的心思。
    也算不上卸磨殺驢，九耀成為競逐謝這一年多來，也沒讓他們辦什麼事。倒是他們用著九曲洞的招牌，殺人掠人搶財奪寶，一不小心就礙著九耀的眼了。
    他這發現自己遇見夢萌之後，心一下子嬌了起來，看不慣的事情再也沒有法子像以前一樣視而不見。
    但他細細想來這個丫頭似乎也沒有寵他什麼，隻是一張嬌媚臉讓人嚐到了驕縱的滋味。他某一日攬鏡自照，竟然覺得自己也是一副好嬌顏，奈何身處煉獄，是上天待他有虧，他不認命，要學那夢萌也破出家庭約束做自己，愛自己喜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