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姚林錦還在疑惑，李芳芳就被獄卒推了進來。
    姚家眾人都有些疑惑，本來以為李芳芳有李大為護著，怎麼也牽扯不上她
    更何況昨天晚上李大為還專門找姚林錦寫了一份和離書，二老還說了一晚上李芳芳的壞話，雖然理解，但是不代表不難受。
    李芳芳先是對二老行禮：“公公婆婆，兒媳來了。”
    接著就撲在站在原地的姚林錦身上：“相公！”
    姚林錦下意識地張開懷抱將人摟住，中間的鎖鏈卻讓他張開的動作有一瞬停滯，但李芳芳不在意，摟住了他的脖子，頭靠在姚林錦的肩膀上心疼的說：“相公，你瘦了，憔悴了好多。”
    姚家此次遭難背後有宮裏的手筆，聖上連姚尚書見都沒見一麵，就直接抄了姚府。
    姚林錦知道樹大招風，也知道盛極必衰，但沒想到自己家會倒得如此之快，興盛衰敗全在聖上一念之間。
    李芳芳還在看姚林錦，越看越喜歡，不自覺的手撫在了他的臉上：“瘦了，就是瘦了，看著真讓人心疼。”李芳芳下意識的話，讓姚林錦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耳根發熱。
    “咳、咳、咳！”姚尚書見著小兩口這麼黏糊，忘乎所以，不得不提醒一聲。
    兩人像是驚了一跳似的分開，渾身都是不自在，扭頭又要說話時，話都卡在嘴裏。
    “你先說！”
    “你說。”
    最後還是李芳芳拉著姚林錦坐在地上，李芳芳挽著他的胳膊，頭斜靠在姚林錦的肩膀上，透著外麵微明的光，兩人親密無間地說著悄悄話，姚林錦這才發現自己錯過了怎樣的寶藏，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好好對話。
    “我不是故意現在來的，隻是被我哥扣在府裏出不來，今晚上翻牆才出來的。”姚林錦這才發現李芳芳這一身衣服算不得整齊。
    一時心動，想要將懷中人摟得更緊一些，李芳芳疼的吸氣，姚林錦察覺不對，拉開肩頭一看，青青紫紫的擦傷一片。
    “爬樹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了。”
    姚林錦沉默片刻，手一點點鬆開：“放妻書，李將軍沒有給你嗎？”
    “他讓我看了啊！你這個鬼機靈，把半年寫成三年，我就知道是你想我了。那份和離書不作數的，和離和離兩個人同意才算。”
    李芳芳甜蜜地依偎在姚林錦的懷裏，喋喋不休地講述自己是怎麼一路走到這裏的。
    “相公，我也想你了。”一旁的老兩口沉默著，姚林錦手輕輕地拍著李芳芳，李芳芳漸漸昏睡過去，姚林錦通過牢房的欄杆向外看去，幾個獄卒也有些熬不住昏昏欲睡的，牆上的燈火晦暗不明，在牢房裏搖曳出嚇人的場景。
    李大為領完聖旨後，就急急忙忙趕去大牢，看見這麼一幅場景，自己妹妹依偎在姚林錦懷裏，睡得正香甜，李大為下意識就收聲了動作也放慢了，姚林錦一晚未睡，看見李大為來了，也沒有鬆開摟著李芳芳的手。
    李大為簡直要糟心死了，這小子給自己妹妹灌了什麼迷魂藥，把自己折騰進了大牢，還得讓他去聖上那撈人。
    後麵跟著的獄卒，看見牢房裏的人都睡著，上前敲著牢門一陣響動，眾人都醒了。
    “哥！你怎麼來啦！”李芳芳還在姚林錦的懷裏。
    “帶你出去。”
    接著舉起手裏的聖旨：“陛下有旨！”牢門打開，姚林錦的手悄然的鬆開了，靠在牆上注視著李芳芳的背影。
    “陛下特批，你和姚家再無關係。”聽完旨意，李芳芳有些呆滯，注意到原本摟著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
    “哥！”
    “你不走，是要把我也害死嗎！”李芳芳的行為讓李大為怒不可遏：“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讓你連我這個哥哥也都不顧了。”
    姚林錦的眼睫毛不住地抖動了下，他也不知道李芳芳為什麼這麼喜歡自己，之前還可以說因為姚家，因為自己這張臉，因為才華。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難道是李家兄妹還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東西嗎？
    猜忌和懷疑占了高峰，嘴唇薄的人都生性薄涼，姚林錦很快以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如果是怕連累她了，現在聖上的旨意已經下來，兩人還在這表演什麼？
    李芳芳不是傻子，她察覺到姚林錦態度的轉變，聽見他的冷言冷語，簡直要傷透人心了。
    “我也不知道，或許李小姐貪戀我這一張好皮囊，跑來自薦枕席來了。”姚林錦以一種玩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李芳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李大為一拳打在他臉上。
    “你再說一句試試！”李大為拽住姚林錦的衣領，再要動手被一旁的獄卒攔住了。
    “李將軍！使不得使不得，我們還要向上麵交代呢。”
    “還有那份和離書，我是故意寫錯的，因為你哥哥逼著我，我對你沒有感情實在寫不出來，於是就照著寫了一份，我想拉著你們李家跟我們姚家一起死。”
    李大為的身形突然頓住，姚林錦看到這一幕：“你還不知道？是你哥哥手下的人將姚府圍起來的。”
    “李大為，你為了權勢，不惜把自己妹妹送到我們姚家。”李芳芳不敢相信這些事情，隻能看著姚林錦的嘴一張一合，句句都是傷人的刀，她怎麼會喜歡這樣的人。
    就在姚林錦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李芳芳一巴掌扇了上去，用力之大讓獄卒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臉，感覺牙齦發酸。
    李芳芳神情冷漠：“別用你的髒嘴說我哥哥。”說完甩袖而走，姚尚書和夫人急忙上前去探兒子的傷口，忍不住罵罵咧咧了幾句，李芳芳隻當聽不見，跟著哥哥一起出了牢獄。
    一路上兩人都心事重重，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李大為忍不住先開口了：“芳芳，我……”
    “我知道，跟哥哥無關，一切都是陛下的主意。”見妹妹並沒有信姚林錦的話，李大為終於鬆下一口氣。
    牢獄內，姚林錦吐出一口血沫，轉頭安撫著自己的父親母親。他沒撒謊，他隻是將隱藏在背後的真相，顯露給李芳芳聽。
    隻是懷裏空蕩蕩的，心口缺的一小塊怎麼都堵不上，寒風從中而過帶走了體溫，讓渾身都變得冰冷。
    “她認得字了？”這個念頭是突然跳出來的，李芳芳之前並不認識字——李芳芳為了他學習認字的嗎？姚林錦意識到這一點後，渾身無力，靠著牆慢慢滑坐下去，手臂蓋在了眼睛上，藏不住嘴角的笑，還有一滴一滴流下的眼淚。
    李芳芳一直在努力地靠近他，向他奔赴而來，但是他卻沒有在她身上花費太多心思。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有什麼值得李芳芳來的，他想自己留不住她了，說了那麼難聽的話，第一次見她這麼生氣，他把她推得遠遠的。
    除了不知明日生死的折磨，還有意識到自己失去什麼不斷下沉的心。
    “她說得句句都是真話啊。”
    李大為察覺到不對，自己妹妹一直在強顏歡笑，吃的越來越少，呆在房裏越來越不想出門，這樣怎麼能行！
    李大為一咬牙，找來一份慶陽公主花會的請帖，讓自己妹妹去外麵逛逛，跟其她女子接觸接觸，多聊聊天。
    李芳芳去了，一個人坐在角落，周圍是好事者的投來的好奇目光還有閑言碎語。
    “就是她啊？奉旨和離？”
    “姚侍郎一出事兒，跑得比誰都快。”
    “誰叫人家有一個好哥哥，怎麼樣都行。”幾個小姐為姚林錦憤憤不平，姚林錦的愛慕者們一點也不少。
    這些小姐受話本戲曲的荼毒，認為愛情應該是生死相隨，不離不棄，貧賤相依，所以很瞧不上李芳芳的大難臨頭各自飛。
    小動作搞不了，冷言冷語總是能說幾句的，眾人隻知道李大為被拉去參軍前是殺豬賣肉的，但並不知道，李芳芳也是，一手砍刀是刀刀精準簡直使出花了。
    那場戰打的真狠啊，一大半的人都死在邊關，李芳芳時刻惦記著自己哥哥，生怕哪一天就傳來噩耗，但不曾想這一戰卻讓李大為的人生徹底發生了改變，從一開始的十夫長到後來的百夫千夫，再到現在鎮北將軍，李大為的機遇來了，高遷之路十分通暢。
    “一將功成萬骨枯。”李大為從軍師那學了一句文縐縐的話，回來說給李芳芳聽。
    史官覺得照實寫實在有些不雅便潤色了一下，寫李大為賣肉之時，常操天下大誌，寫李芳芳與兄相依為命，常操勞。
    京都的人都不知道李芳芳會殺豬，隻把她看著一個鄉下的粗野丫頭，初入京幾次宴會後，整個京都都傳著關於李芳芳的笑話，有真也有編造的，從衣食到舉止，再到李芳芳說自己家養了三隻雞。
    這些小姐以不務勞動為榮，以堆砌起來的精致攀比為榮，以春風拂柳腰為榮，李芳芳隻感受到了虛無和沒有生命力，她懷念李家坪，那裏不會讓她傷心，四鄰會誇她是個持家的好姑娘，幹活得好把式，也有少年躲在門口悄悄的看她，臉上寫滿了心事。
    一場醉夢醒，恍若隔世，酒席已經散場了，醉夢人一臉冰涼的水跡——常憶年少事，還君琉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