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 第一章 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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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有一件事,有一個人值得自己為之編造一個讓自己滿足的幻境,於是我執著的抓住它,像饑餓的人,抓起什麼都往心裏塞。然後說服自己,瞧,我是多麼完整而充實。可是當虛像退去,留下真實空蕩的房間,還怎麼欺騙自己,那麼如果連自己也欺騙不了,還怎麼編織謊言,怎麼用想象把心再次填滿?然後團縮在沙發上,一邊舔舐著傷口,對著鏡子敘述自己的與自己的對話;一邊否定著,嘲笑著那個懦弱的自己,搖頭厭惡著那些無端的落寞。這樣將鏡子無限拉扯,左右傾斜。
(二)雨纏纏綿綿下了很久,似乎記憶中的光線也被滴落有暈開去的雨水替代,細長的雨絲黏黏稠稠把視線和思想都攪成一團,混亂而擁擠。
關上頭頂的案邊的燈,眼底驟然失色。昏暗中,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被雨打濕的暈開的信箋,就連最熟悉的物、人也帶上不確定的朦朧,偏頭,那掛著淡淡憂傷的鏡中人為誰?
傘,多久沒用了?雨濕的心緒翻起沉睡的知覺。
它,應該是幸運的,曾經見證一場溫柔浪漫,遠離商店中任人揀選的命運;它,確實悲哀的,當曾經不再,留與它的就隻有被強行遺忘的命運。
是啊,要遺忘於是將它一直擱在櫃子的最頂層,手夠不到的地方。以為這樣就能夠淡忘它的存在,忘記曾經在哪一個淫霏的雨天一把傘下安靜甜馨的牽手。
行人撐著各色雨具匆匆而過,彼此錯身,不加句讀,然後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匆忙的路口在靜靜等待,哪怕隻是簡單的一個笑容。輕輕的歎息被淹沒在鞋底發出的忙音中,沒有人會記得曾經在這樣一個雨天和誰有過這樣一次無意的邂逅,不記得自然也不會有遺憾。
雨水打在塑料膜上,拚命想滲透這人工合成的柔軟卻不比堅硬的薄膜。隻能以毫米計量的距離卻仿佛隔著兩重世界,冷眼旁觀著各自掙紮,不知會不會有類似嘲笑的聲音?
抖動幾下,表麵化不開的水順勢脫落,卻還是不舍地留下斷斷續續的透明的痕跡,糾纏著映在薄膜內的字,變得模糊不清的字跡透過水層投影在視網膜上顯得怪異、陌生……
(三)雨衝淡了日夜的界限,就像我從來分不清地平線的哪端是天,哪端又是海;就像我無從辨別他說再見是等待再見,還是再也不見,所以我隻能定義做夢的是黑夜,幻覺的是白天。可是我又怎麼定義夢與幻覺?時常擠入腦海的虛像,那些牽手擁抱的畫麵,到底是夢鏡還是幻覺?這樣想著,我似乎又掉進了一個自己虛設的黑洞,越往下越是說不清楚——一場無聊的思辨遊戲,不過是懦弱者逃避現實。
(四)綠色的郵遞車從眼前駛過,激起星點弧狀水花濺在路人裙擺,引來一陣厭惡的怒視。
想著,也許我寄出的信也許就在這輛車上就生出些莫名的悸動和膽怯。我應該不必擔憂,裝在信封裏的話會通過千萬條正在急速運行的傳遞網中的一條,到達目的地,精準而明確,它出錯的機率大概隻能用納米來測量。所以出錯的隻是信箋上寄與收的兩端,早已失去聯係的必要。
(五)毫無意識的翻動手中的書,方圓頎長的漢字在眼前出現,又很快消失,到底沒留下什麼痕跡。我低頭逃遁來自對麵的注視,讓眼睛忙碌於看不出形象的字海中,急切的尋找安放平靜托盤,紊亂的呼吸聲卻泄露出心裏的波動。
“你的信,我們收到了。”對麵朋友同情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仿佛赤裸裸的被扯開掩飾,留下化膿依舊的傷口再次泛濫。她,用了“我們”,是啊,換了個女主角,“我們”也不是原來的“我們”。
“嗯,好。”收到就好,至於以後會發生什麼或許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我這樣告訴自己。
(六)難得的放晴,有人從傘下探出腦袋,明媚的光線映在眼底引起一場明楚可見的歡喜。對麵朋友的位置還殘留著水跡,隱隱約約帶著雨天的印記,像是她臨走前想說而沒說出口的話。
我呆呆望著窗外,熟悉的令人心痛的臉孔一閃而過,快到來不及看清,來不及辨明是真實還是幻覺,就已經遍尋不到,當不由自主再次恍惚後,又迫不及待地自我嘲諷。
一瞬間微茫渺小的期待,滿足心底張開已久的期待,但也隻是一瞬間。
我想多數時候我是清醒的,就像我記得三百六十個小時前他們站在我麵前的情景,彼此眼底的堅定愧疚和旁若無人的默契,就像我清晰的回味著當時的震驚和驕傲著當時聖母瑪利亞般寬容的虛偽;就像現在,窗外空無一物,就連塵埃也隨著雨水落得幹淨,什麼都不剩。
這樣想似乎有些恐怖,畢竟留下些什麼,就算是塵埃也是好的。
(七)長按開機鍵,看著晦澀的屏幕透出刺眼的光亮。
未接短信如陽光般毫無規律的一齊湧入隻有幾寸的光塊中。
“出門,記得帶傘,外麵雨很大。”
“天暗了,別怕,做個好夢。”
“還在等回信?……”
“終於晴朗,出去走走吧。”
“再見,不是再……見……。”
在我收訊不到的時間裏留下的算是說過的,還是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