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夢漸漸覺得，李憶書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不再總是笑臉相迎，很多時候，他躺在竹床上，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或者是牆壁上的夜明珠，目光渙散，找不到焦距。
    她知道是為什麼，右臂幾乎是不可能再恢複的，便是雙腿，也難以痊愈。
    如果奇跡能頻繁發生，那便不叫做奇跡了。
    所以，現在的李憶書，應當算是自暴自棄。
    梧夢端著藥走進來時，見李憶書睜著眼，眼底一片虛無。
    她的心，像是被利器狠狠劃過，留下一道道傷口。
    “把藥喝了吧！”梧夢輕聲道。
    李憶書目光轉向門口的梧夢，嘴角漾起一抹空虛的笑意，如同在譏諷她，又在譏諷自己。
    “我不想喝藥。”他拒絕道，事實上，從昨日起，他就開始抵觸。
    多半，已經知道無法治愈，索性拒絕，拒絕一切的希望，隻為了不會更加絕望。
    梧夢歎了口氣，將碗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然後坐在一張小板凳上。
    她害怕李憶書會胡思亂想，幹脆就坐在這裏陪著他。
    哪怕是陪他發呆，也比留他一個人要強。
    “為什麼，不讓刹兒告訴我，你在這裏？”梧夢突然開口，她知道，那天刹兒點頭又搖頭，肯定是因為李憶書的緣故。
    “最後不還是被你發現了麼？”李憶書淡淡道。
    梧夢的手緊了緊，是啊，是被她發現了，若不是她心思慎密，估計他還要瞞著自己更久，更久。
    “是因為……傷嗎？”梧夢小心翼翼問道。
    李憶書沉默。
    梧夢咧嘴笑笑，“沒關係，我不會在乎的。”
    “可我在乎！”淩亂的發遮掩住蒼白的麵孔，那張毫無血色的薄唇吐出四個字。
    梧夢頓了頓，忽而自嘲笑笑，他們這樣的對話，算得上什麼？
    “你知道嗎，我背上，竟然有龍鞭留下的傷！”故意挑開話頭，梧夢想要讓李憶書轉移注意力，不要過多去想自己的身體。
    豈知李憶書聽到這句話，原本還有一點點血色的麵頰瞬間變為慘白慘白，嘴唇微微顫抖：“你……說什麼？”
    梧夢以為他是被龍鞭二字嚇著了，有點後悔，聳聳肩，裝出不在乎的模樣：“龍鞭留下的傷啊，不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一點都不知道，外頭那個男人告訴我時候都不相信。嘿嘿，說實話我——憶書！憶書！你怎麼了？”
    看著李憶書不斷掙紮，伸出唯一能夠動彈的左手，想要碰觸什麼，梧夢趕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李憶書抿著唇，眼中滿是梧夢無法理解的傷痛。
    “給我看你的背……”李憶書咬著牙，無比艱難地說完後，哇的一聲，一口血噴出。
    梧夢嚇得六神無主，抱住李憶書癱軟的身子衝門口大叫：“刹兒！刹兒！”
    刹兒很快衝進來，看到已經昏死過去的李憶書，責備的眼神瞪了一眼梧夢，將他扶回床上。
    “刹兒，憶書他……沒事吧！？”良久，梧夢雙腿發軟，顫抖著站在床邊，看著李憶書那張生氣全無的麵容，眼中蓄滿了的淚水，卻終究沒有流下。
    她說過，不再哭泣，所以，永遠都不會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