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梧影沒有說李憶書究竟要的是什麼東西，也沒有告訴自己具體該怎麼辦，但識人眼色這點本領她還是有的。
    半盞茶功夫之後，梧夢推開門，坦坦蕩蕩走出去，為了不被人懷疑，她還特意繞到水房那邊，端來一壺茶。
    這樣的事情，以前在藏嬌樓做多了，自然順手，一路走去碰上不少人，沒有引起絲毫懷疑。
    梧夢不敢掉以輕心，她隻道越是輕鬆，便越要警惕，如果真如李憶書所說，金屋樓屬於十二樓之一，那麼這裏麵肯定藏匿著高手。
    暗殺高手。
    梧影站在四樓左側，見梧夢來了，微微舒口氣，眼中有一絲笑意，似在稱讚她的鎮定。
    梧夢回以一笑，端著茶盤，走到梧影身旁。
    “你隻要引開幽蘭便可。”梧影根本不給梧夢時間，敲了敲門，聽到一聲“進來”便立馬將梧夢推進去。
    等到梧夢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站在房間門口，水晶簾後，一道妙曼的身影，若隱若現。
    她吞了吞口水，明白此時已經沒有退路，心底問候了李憶書他家祖宗十八代一聲，便挺起腰，脆生道：“姑娘，您的茶來了！”
    “我什麼時候要過茶？”對方很不給麵子地回道。
    “……”
    果然，一個比一個更不省心，梧夢硬著頭皮：“還有零嘴呀，姑娘胃口不好，吃點零嘴喝點茶吧！”
    胃口不好倒是真的，剛才她去茶房時聽到有丫鬟抱怨，幽蘭嘴刁，總不肯吃東西，惹得老鴇罵人。
    “你是新來的丫頭？”裏麵傳出質疑聲。
    梧夢思忖一會，老實道：“是。”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撒謊，萬一被戳破了隻會更糟。
    “哦？”幽蘭的聲音染上幾分興趣，“進來吧！”
    梧夢攏開簾子，走進裏間。
    淺綠色的簾子使得整個房間飄蕩著一股清新的氣息，桌邊的女子一襲淡藍，猶如天空般清明。
    這樣的女子，與風情萬種的梅香大相庭徑，當真是空穀幽蘭，不負其名。
    梧夢想起梧影的叮囑，要吸引幽蘭的注意力，於是狗腿地跑到她身邊，將茶盤放下，倒好茶水。
    “姑娘，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你嚐嚐！”
    “你怎知道？”幽蘭反問。
    梧夢不怕她刁難自己，一本正經：“我去茶房時，特意要她們準備的。”
    “有勞你了！”幽蘭瞥了梧夢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手捧起茶杯，啜了一口。
    滾燙的茶水，幽蘭皺了皺眉：“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她不會要去查自己罷！？
    梧夢犯愁，又不敢不答，最後取了個折中的答案：“小梧。”
    “小梧，梧桐的‘梧’麼？”幽蘭眼珠一轉，問道。
    梧夢點頭答是。
    “會不會唱小曲子？”幽蘭將茶杯放下，一雙水眸灩漣波光，叫人望之心醉。
    梧夢被她看得不由自主退了一小步，垂下眼瞼：“會一點。”
    “唱首小曲子給我聽！”幽蘭毫不客氣地吩咐。
    梧夢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姚家……為了能更加靠近那個秘密，那個真相，她必須去做。
    她木然選擇了自己最常唱的那首：“窗透初曉，日照西橋，雲自搖／想你當年荷風微擺的衣角／木雕流金歲月漣漪七年前封筆／因為我今生揮毫隻為你……我在人間彷徨尋不到你的天堂／東瓶西鏡放恨不能遺忘／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
    “行了行了，別唱了！”幽蘭突然惡聲惡氣打斷，“我叫你唱小曲，不是唱哀歌！”
    “對不起！”梧夢垂著頭，低低道歉。
    幽蘭嫌棄地看了梧夢一眼，似乎懷疑金屋樓怎麼會雇這麼一個丫頭，沒有姿色，張口又是這樣淒婉的曲子，沉著臉道：“你給我好好聽著，我唱完，你再唱一遍給我聽！”
    她不等梧夢開口，便輕啟朱唇，揚聲唱道：
    含苞待放雛嫣蕊，戀曲如花綻春聲。相思本是無憑語，浮華世外幸此生。
    花翩飛，催君醉，舞迷離，凝妾淚。
    孤坐拭淚亦易矣，獨將隱痛抑心間。此去願君少愁傷，苦楚辛酸皆盡飲。
    日夜戀念費思量，紅萼無言染相思。朝暮成習上心頭，惟有吾君最是珍。
    萬千思緒寄長空，遙訴情衷韶光盡。壹望鄉關煙水隔，萍身他鄉亦牽情。
    新蕾初醒嬌欲滴，戀曲聲聲喚君名。唯願與子偕終老，浮華褪盡幸此生。
    花翩飛，催君醉，舞迷離，凝妾淚。
    時披孤月愁腸鎖，夢斷身覺闌夜寒。壹場寂寞憑誰訴，但奢籍慰三兩言。
    夏暮夕風映異國，雲托蜃氣現樓台。小徑蔽陰風滿袖，萬般隻為與君逢。
    ……（注：日文歌《悠悠飄落》）
    一曲畢，側頭看梧夢，卻見她一幅呆愣的模樣，許久兩眼渙散，沒有一絲光澤。
    這首曲子，梧夢記得，是的娘親生前所做，隻唱給過她一人聽！